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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春山(34)
作者:贰乔 阅读记录
铺天盖地的谣言已经难以入耳,杜肃问询了几个知情人却未能得到想要的答复,最终灰溜溜地回了山庄。谁想,入门就撞见了穆望秋。
“你是为朱苏允那事儿吧?瞧你这表情,是信了他的鬼话?”
穆望秋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语带讽刺。
“我……”杜肃被他这般夹枪带棒呛了一口,欲张嘴争辩,可也没有确切的事实来说朱苏允确实清白,左思右想只回呛了一口,“你又知道的很清楚吗?”
穆望秋不欲与他争执不休,撇过头往外走,道:“倾城带着那孽子来了。”
杜肃忙追上,皱眉问:“怎么会……”
“你倒是想想,我当时说的话你听进去几分。”穆望秋走在前头,淡淡地说,“我说人心险恶,没想到你一遇就遇上了。倾城我早就不会去管了,你自己看着办。”
“师兄,这里面是否有内情……”
杜肃亦步亦趋地跟着。
“有内情又如何,事实便是朱苏允抛妻弃子。”穆望秋回头冷冷地看着他,微微讥讽道,“穆倾城上门了你也只当她是回娘家探亲吗?她真是被你宠坏了。”
说完,穆望秋再次径自离去。
杜肃停在了原地。
他恍然发现,自从穆倾城喜欢上了朱苏允后,穆望秋就仿若变了一个人,口吻再平淡言辞里也带着嘲讽,整个人不念旧情,刻薄冷漠,完全不似那个沉稳宽容的师兄。
杜肃忽然不明白,他到底是变了,还是他就是这样,只是这么多年为了融入山庄而一直在隐藏自身真实的面貌。
——
十几年转瞬即逝,他们都垂垂老矣。
穆望秋生得慈眉善目,对齐鹤也好,好像往事如云烟,连带着记忆里冷漠无情的他也就此消失了,现在的他即是一个悠闲自在的老人家。
午康安来那日,杜肃跟他提了一嘴。
穆望秋抬头与他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那些话与当年不许倾城与朱苏允相恋的话没有一处相同,但杜肃却品出了一点熟悉的味道,经年之后,他才明白,那是深信不疑的世道被证实后高高在上的意味——
他一直觉得穆望秋太过自以为是,也许那时穆望秋听进了他的话,没有那么绝情致使倾城不堪受辱而自刎,那或许上一辈的恩怨便不会再延续至今了罢。
可说这些已经无关紧要。
杜肃茫然四顾,只有窗外的晴空万里映入眼帘。
这世间没有了穆望秋,那他能坚定地说出“随你去吧”了吗?
【📢作者有话说】
杜肃专属番外。
基本补完了上一辈的事情。
隐形群像文。
求海星~
第33章
“华采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徐絮儿双手撑着脸,垂头丧气道:“都多少天了,还不见得她把陈哥他们送过来。”
“虽然……”孙白咳了一声,接话道,“齐鹤心狠手辣,但他向来言必信行必果,我还是信他的话的。”
杜肃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孙白望过去,一派愁云惨淡的景象,他又将恍惚不定的眼神靠上一旁坐着的杜肃——他说完后就低下了头,两鬓已变得霜白,原本生得便是苦相,眉间多日不去的一抹愁色,愈发显得整个人愁眉苦脸。
短短几日更觉苍老,恰似另一个穆望秋。
孙白皱起眉头。
他实在不晓得这其中有多么惊心动魄的内情在,能让齐鹤费尽心机把江湖林林总总几百号人一同牵扯进十多年的恩恩怨怨中,而事到如今,无论是武林盟还是苍南山庄都不能独善其身,不仅如此,各个派别也心怀鬼胎,见机行事。
他看着杜肃收了好几天的鸿雁传书了。
虽不知具体内容,但也八九不离十。
瞧这风云变幻的江湖里,仇不仅仇,恩不尽恩,打打杀杀,无穷匮也。
“孙白,”徐絮儿忽然打了个喷嚏,推了一下他,冻着鼻头苦恼道,“再添点柴吧,这天儿冷得我直打哆嗦。”
孙白应了声,顺手就将柴火搁火里,火光更亮了些,他伸开双臂抱住了徐絮儿:“都入冬了,能不冷吗?”
“还挺热闹。”
华采高声道,她双臂一伸推开门,跨进了屋,几个被囚的苍南子弟从她身后鱼贯而入,纷纷跑到了杜肃身后。
原本屋里的人也都站了起来,俱是满目警惕地盯着这个浓妆艳抹的高挑女人,华采对他们的敌意视若无睹,一手撑住腰,扭头回喊了一声:“陈秋水,你怎么磨磨蹭蹭的?”
话音刚落,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就身形狼狈地进了屋,经过华采时还不忘瞪她两眼。杜肃这才发现陈秋水背着一个很大的竹篓子,里头塞满了不可名状的东西。
华采瞧他们犹疑更甚,掩口失笑道:“别害怕,你们不是没有明珠道里的毒的解药吗?喏,我们备的都在这里了。”
“你有那么好心?”徐絮儿狐疑道。
华采抹了抹发间那根沾了薄雪的木簪,接着再往深里推了推,定住有些凌乱的发髻,她瞧着这些人好笑道:“我又不是非要你们的命。当然,齐鹤也不是。”
“齐鹤呢?”杜肃沉声道。
“我只知道,他们走了。多的我也不知。”
见杜肃神色未缓和,华采也颇无可奈何,她为了让这些人安心,确实实话实说了,但说是一回事,他们信也是另一回事——于他们而言,齐鹤已经成了不定的风云。
华采把话送到了,也不去管后来,拢好肩上厚实的披风便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冷风里,不一会就消失在了漫天大雪中。
陈秋水呼呼喘气,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走远了。
杜肃望着窗外又急又乱的大雪,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道:“你们回苍南吧,我去应洲接个人回来。”
“穆爷爷吗?”
“嗯。”
苍南的人不能客死他乡。
——
埋骨湖,侍从弯下腰为老人添上茶,小声说:“太守,陈大人请见。”
“要他过来吧。”项珂听不出喜怒道。
陈同缓步走到项珂面前,默然无语。
“跪。”项珂说。
陈同乖顺地跪在了冰冷的石面上。
“你在信中说,他在你眼皮子底下逃走了?”项珂双目浑浊,居高临下地盯着陈同,“你说说看,如何逃的?”
“侄儿并非因私情——”陈同跪着,头却仰起去看项珂。
项珂抄起茶杯就往他头砸去,陈同不躲不闪,额头顿时破了一道口子,他低下头的同时怒火高涨的人又抬脚踹了他腹部一脚,骂道:“狗屁!你敢说不是你和周正祥那点关系?”
“不是!”额头的血糊住了眼,他忍住痛,喊道,“是周迁不愿!”
“笑话!”项珂怒极反笑,“他有什么不愿的?”
陈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满手的鲜血握进掌心,挺起身,言之凿凿道:“他不会反的,太子殿下也知道。”
“什么?”项珂怒色俱褪,脸色几经回转,他挑起眉头,缓缓坐回了石凳上,“那可真是……耐人寻味。”
周迁出逃还得从前几日说起。
陈同来护送人马里巡视,下人们说周迁已经在马车里睡着了。他一手挑起窗帘,一捧刺目的日光不请自来,里头的人登时惊醒了,明澄澄的双眼直直望向罪魁祸首。
陈同本意只是看一看,没成想被抓了个正着,他目光游移了一瞬,又回到周迁有些迷糊的脸上,脱口而出:“饿了吗?”
“有点。”
周迁只当是来伺候的仆人,摸摸干瘪的肚腹,诚实道。
陈同抬了抬手,仆从识眼色地将早已备好的饭菜送到少年手里,周迁瞧了瞧这满手的玉盘珍馐,这才发觉这个人身份不太一般。
陈同来都来了,自然不甘就这么回去,他与周迁一同坐在马车内,后者有些费解,浑身不自在地嚼菜,陈同还浑然不觉,挑起了话头:“京城很热闹,你去了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