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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不祥(128)
作者:紫邑 阅读记录
传令点每隔一段便有一个,若为宽广无障碍处,则选目力好之人,若为树木丛生、山体遮挡处,则派善耳力者以特制哨音传递。
如此从各个方向连通南宫姣所在主楼,无论是自前线传回消息,还是从主楼向外传递命令,都畅通无阻、极为迅速。
自此,不再使用探子的飞鸽传信,而是从前线经由一个个传令点不断传回消息,由令者入内禀报北军据此距离、所在方位及所用阵型。
南宫姣最后喝完汤药,转过桌案行至舆图跟前时,令者跨过门槛,冲到屋内,抱拳禀报:“主上,北军已至山下,前锋部队在前,后分左右两翼,正在准备攻山。”
南宫姣闻言抬眸,眼风一递,如射出一柄锋利的薄刃,割出嘲讽。
嗤了一声,“直接攻山?可不是他们北军的作风。”
将领随主,曾经镇国大将军还在边关亲自领兵时,善断之余,狠辣阴险众人皆知,尤其某些时候无所不用其极,行事骇人听闻。
连燕昀边军都有被激得火冒三丈的时候,失了分寸,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赫赫战功传回京城,朝堂上自然只看捷报,自觉扬眉吐气,又哪里会管这些细节。
只有澜瑛阁,分门别类汇总成档,早在一切形势未明朗的时候,也就是她祖父时期,便一直留意,到她接手的时候,已经积累了厚厚一柜子的情报,全是关于镇国大将军领兵打仗的习惯。
也幸亏如此,否则,后来镇国大将军回京之后从未再亲自前往前线领兵打仗,再想收集就难了。
时隔许久,就算能够收集也是道听途说,难以如此准确。
南宫姣眉梢轻挑,一抹冷然的笑意破冰乍现,“不是让抓了些乌鸦吗,等他们的人开口喊话的时候,尽数放出去,确保那些乌鸦挨着他们的头顶掠过大军。”
令者此时才明白,原来这些乌鸦是做这个用处的。
当真是嘲讽拉满!
世人一向视乌鸦为不祥,在他们喊话的时候放出去,不就是明晃晃说他们是乌鸦嘴吗?
再怎么训练有素,此时也没忍住露出些许幸灾乐祸。
耐着笑意迅速抱拳行礼毕后,跑出去传令。
不多时,乌鸦便在山岭各处,正对着北军的上方铺开,只待打开笼子。
南宫姣好整以暇,静静等待消息。
她倒也好奇,除了那老三套,他们还能喊出来个什么话来。
离间军心,让他们束手就擒,再大肆展开说她的不祥批命如何如何。
还是得有些新意才是,不然那些让她耳朵都起茧子的话,可起不到什么效果。
他们,也当真没让她失望。
不知道北军使了什么法子,或是干脆让大军中那么多人一同喊话,声浪直直往支殷山席卷而来,南宫姣在山最中央,又高又远,都能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估计前线阁众都得捂上耳朵。
“南宫姣,你这个不忠不孝的竖子,不识好歹,伤了圣上不说,还罔顾镇国大将军对您的照料,自宫中逃出,带领叶家澜瑛阁成了叛国贼,扰乱生民朝堂,恩将仇报,犬彘不如!
枉你还是我永陵的一国公主,弑父伤兄,目无尊长,你澜瑛阁也就任由这么个牝鸡司晨的歹毒妇人执掌,如此行径天理难容,迟早天打雷劈!
还以不祥之身惹得老天降下天罚,使我永陵饱受旱灾之苦,江河干涸,田地颗粒无收,饿殍遍地,你便应以身祭天,平息天怒,怎还有脸苟活于世!”
南宫姣昂首立在廊下,娇小的身形巍然不动,面上无丝毫情绪,只淡淡侧过头,“再给他们强调一遍,忍住,千万不要发出任何动静。”
令旗挥舞,随着声浪翻飞。
中间一段低鸣的哨音,再之后,旗子便将命令传到了真正的前线。
山中每一个人,都怒发冲冠,忍得青筋暴起。
尤其前线。
萧晟卫瑛他们随手就能扒拉下来两个要不管不顾往前面冲的,流血不流泪的汉子偏偏此刻忍不住,不甘不愿重新匍匐,灼泪从赤红的双目滑过粗粝面庞。
听着这些侮辱自己主上的话语,简直比杀了他们都难受。
心中恨意冲天,想象里灵魂越过身体,早已冲入敌军,化作大力巨人,一个一个,将这些口吐污言秽语之人徒手撕成碎片。
中间萧晟赤藤面具遮住面容,唯露出一双狭长凤眸,眸光冰冻三尺。
或许之前,他还念着他们是永陵同胞,只是立场不同,与镇国大将军的恩怨不应太多牵扯到底下将领乃至士兵身上。
但今日之后,全然不同。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既然这样喊了出来,如此雄浑坚定,又有几人不是当真这么认为的?
左方卫瑛手紧紧攥着剑柄,剑气冲天而起。
目光锁住前方放出去的乌鸦,铺天盖地如黑云压境,正朝着北军而去。
右方澜淙咬着牙,嘴唇嗡动,不住无声咒骂。
论骂人,他过尽千帆,见识不可谓不深广,真拼起来,就凭他们能说得过他?
风流浪子,羽扇倜傥,不仅风雅诗句信手拈来,那些所谓粗鄙的话语,他也同样精通。
后方的洪嫆与薛渐屏默默站起身,脚尖一点,分别上了一棵粗壮树木,隐身在枝干后树冠中。
目光透过树叶的空隙,自高处向下,一览无余。
天边已经渐渐亮了,旭日东升,一点一点吐露光芒万丈的深红,耀眼的金芒洒落人间。
乌鸦铺天盖地,翅膀展开,黑色的羽毛层叠着拼成一片无边仙毯,披着朝阳撒金的流光彩纱,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
铺满眼帘,展开满满涤荡人心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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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全歼
那些乌鸦也不枉费他们提前布置好的东西,越飞越低,直向北军呼号的前排掠去。
它们可不是什么善类,各个儿硕大无比,喜食生肉,又偏偏被饿了好几日,正是力气尚存、饿红了眼的时候。
这时候,甭管是什么,怕都得上去啄一下。
北军叫喊声仍未停,越来越不堪入耳。
“南宫姣,陛下还在宫中等着,你若识趣,就应乖乖随我等回去,在天下人面前好好儿以身谢罪!
否则恶贯满盈,地狱不收,死后挫骨扬灰、魂飞魄散都不足以洗脱罪孽!”
“到时,恶名千古流传,史书里,你便是我永陵朝,便是我族上下几千年的罪人!”
南宫姣听着这儿,没忍住嘁了一声。
冷道:“史书何时由他们来写了,不知所谓!”
刘延武咬牙切齿,“他们才是那白眼儿狼!”
“小公主费心思将三皇子送上皇位,镇国大将军才能得这般权势,他们不感激便罢了,还要赶尽杀绝,狼心狗肺!”
南宫姣勾唇,曼声:“狡兔死,走狗烹,每朝每代例行的好戏罢了。”
“我们这一代,新鲜的不是这个,而是陛下无能,大权旁落都不算,直接成了个傀儡,连和镇国大将军过招的资格都没有。”
永陵帝生的这些个儿子,一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欺软怕硬,动辄打骂虐杀,还惹到她头上,逼得她不得不出手。
最后剩下来的两个,矮子里面拔高个儿,选了个三皇子。
三皇子未登基之前看着是还行,可真正到了那个位子上,才见真章。
才让人知道,他虽看着不算是个软柿子,可究竟也没多硬,心态手段,担不住多大的事。
而镇国大将军,现在被权势养大了心,迷失其中,看不清山河日下,不知如今稍有不怠便是四分五裂,还沉浸在皇权梦里。
他道皇帝如何如何,可归根到底,他又能好到哪儿去?
本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现在,也与当日松鸣鹤奸宦之流并无区别!
转眼,红日探出天边,天光大亮。
群鸦声势浩大,横割巨日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