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公主不祥(129)
作者:紫邑 阅读记录
北军卫长拿着鞭子,狠狠抽在后退之人的后背,声音响彻行伍,“谁再敢后退半步,在你们背上的,就不是鞭子,而是横刀!”
死令之下,无人后退,可在乌鸦俯身的攻击下,叫喊声到底不再整齐,变得七零八落。
可恰恰,这一段,理应最是激昂戳心之言。
“据山为寇,公主成匪,倒行逆施,承天之怒!还不快束手就擒,以息天怒!”
“束手就擒,以息天怒!”
……
本应声声浩荡响彻天地,可现在,乌鸦啄血肉,北军士兵的呼号伴着惨叫、惊恐、颤声。
盾甲挡得住人的兵刀,却挡不住乌鸦从缝隙里伸进尖利的喙。
便是挥刀砍杀,面对有翅膀动不动就腾空而起的飞鸟,也总力有不逮。
于是喊着束手就擒的话,可听起来,束手就擒的,却仿佛应该是他们自个儿。
前线阁众亲眼看见这场好戏,恨得牙痒痒的怒火总算解了一二。
北军惨相传入南宫姣耳中,她神情并无意外,亦无惊讶痛快。
只是眸色幽冷,手捏着一柄细杆,依旧一刻不停根据北军的阵型变换,做出自己这边布置埋伏的相应调整。
乌鸦而已,拖不了多久。
且它们是聪明的动物,看着同伴一个个儿的惨死而非饱餐一顿,明白过来之后自然四散而飞。
这一招,不过是对于事先所料的反击罢了。
只作挫败敌军军心的用处,也让己方好好出一口恶心。
埋伏的阁众听着从主楼传出来的一个个命令,被激将得上头的怒气也渐渐平复下来。
依着之前的训练令行禁止,隐匿身形埋伏在暗,眼神如守食饿狼一般,若能凝成实质,怕是比暗器更锋利,劲道更足。
只待北军前锋部队攻山,一声令下,瓮中捉鳖。
上山的路不止一条,北军攻山也不会逮着一条路分去全部人手。
但总有轻有重,未真正攻上山之前,只能靠推测。
只有一条,正面上山的主路最宽阔,南宫姣也安排了最多的守卫与机关,无论它是不是北军选定的突破口,都必须牢牢守住。
旁的小道出了岔子还有的补救,若是它失守,便如同门户大开,可直通支殷山中心南宫姣所在主楼,后果不堪设想。
令者三波齐上,往往一人入内禀报或是传令的话音未落,下一人便紧紧接上。
南宫姣言简意赅,不多说一个字,出口即是能原封不动传下去的军令。
布置的机关前几层,都是寻常普通的诸如横木、滚石、陷阱之类,后头,才是重头戏。
而待剩余的敌军冲入山内,阵型变换,自底部合拢,便是好戏正式开场。
既然进了山中,他们就不许一个活人再出去。
令者再次进入,带来准确的消息,“主上,敌军确实只有前锋出动,其中大概六成,预备从主山道攻上来。”
南宫姣挑眉,“六成?”
很快恍然,“也是,山道狭窄,这么多人,也只能去主道了。”
与南宫姣的预先布置恰好相合。
这么一来,一切布置妥当,她这个坐镇中心的人,反而空了下来。
只需时时听着前线传来的消息,偶尔才用得着开口下令。
步伐自舆图,挪到了支殷山内部的沙盘旁。
沙盘之上树木道路纤毫毕现,之前的布置用不同颜色的小旗一一标注,人马则以赤红陶俑代替,不同数量代表人手的多寡。
而现在,黑色陶俑从不同的道路不断前进,小旗一个个拔出,原先人数众多的黑色陶俑也渐渐减少,小旗处埋伏的零星赤红陶俑则绕到后方,等候命令。
逐渐,有些人数少的道路上,黑色陶俑已经全军覆没。
这些人从头到尾甚至没有看到哪怕一个人影儿,就被尽数夺去了性命。
一切顺利,传令者都意气风发,神采奕奕。
南宫姣一面根据传来的消息,不断拿长杆拨动着沙盘中敌军的位置,一面偶尔冷冷吐出几个字。
而一侧沙盘旁边的侍立之人,则根据她的举动与命令,将沙盘中该拔的小旗拔掉,该拿掉的陶俑撤下,而该新添上去的,也都添上。
四处响起的惨叫声偶尔都能传到主楼,鸟雀惊飞。
支殷山,如生人误闯地狱。
土地吸食人血宛若浸染了朱砂,又渐渐凝成接近黑色的深红褐色,树木淅淅索索仿佛成了精怪,自己便会吞蚀异类,日光愈盛,愈要阴森可怖。
尤其,是那些士兵最终入了阵法之后。
南宫姣来到门口。
天光灼灼,已近午时。
主楼两侧石台静静立着,上头的雕镂花纹在阳光下肆意伸展身姿,顶上端放的火盆中空无一物。
她抬手,露出袖中的赤藤面具,缓缓覆于面上。
刘延武上前,将她的绒面鲛纱黑红斗篷轻披上肩,南宫姣接过系带,系于身前。
戴上兜帽,她迎着满袖山风,向前行去。
众多山路之中,最终,只余三路还有敌军。
待拼杀过后,便不知是否还能有了。
这样酣畅淋漓的战事,怎么能少了她呢?
多日修养,身上伤势早已痊愈。
那一场濒死的争斗,留下的,只有尽数被衣物遮挡的众多疤痕。
自习武以来,这是头一回受这么重的伤,也是头一回这么多天都碍着身子不能练武。
攒了一身的力气,她早就手痒了。
思及那些震天响过,一字一句颠倒是非黑白的话,更是战意冲天。
政客玩弄手段,将污言秽语化作利刃刺向逆者的肺腑,早不知天地亦有清正,人间尚存善恶。
被他们冷嗤出声的天真二字,是多少人流血流泪也要挣得的清白。
哪能任由他们无所顾忌,将一切是非玩弄股掌之间。
这种日子,早在永陵四年,司天台揣摩圣意,编造出那番要了她母妃性命的批命之时,
早在那一丈白绫、一杯毒酒散落在地,她母妃背着万人唾弃的污名自尽于宫中之时,
更早在那些年,她任人欺辱,谁都能指着她鼻子骂她不祥之时,
就彻彻底底地过够了!
到了今日,他们还要故技重施,要用逼死她母妃的手段来逼死她。
可她不是母妃,也没有一个爱得要死要活的帝王夫君,性子更是与柔弱毫无关联。
她与母妃相似的,仅仅是面容罢了,其它的,道是南辕北辙也丝毫不过。
大将军啊大将军,就是不知,待你北军最精锐的前锋部队全军覆没之时,你开不开心?
拔出长戟,脚掌猛然蹬向地面,尘土飞扬的同时,身子如一只震天而起的鹰,转瞬投入密林之中。
与此同时,前方守株待兔及后方截断后路、瓮中捉鳖的阁众,都悄声向北军残部聚拢。
刚要冲入阵中,却眼前一花,定睛只能看到一个只身飞过的残影。
真正看清是谁的,只有萧晟这几个武功最强的。
底下的人虽然疑惑,但看着头儿都没什么反应,彼此对了对眼神,两三回的交流之后,齐齐选择视而不见。
--------------------
第105章 入阵
无奈与景仰一同出现在那几人眸中。
无奈主上气血尚未全然恢复就按耐不住出手,景仰她就算如此,论武功,他们也还是远远不及。
萧晟轻笑,转了一圈刀柄,直指前方,“走吧,除了主菜,小鱼小虾难道还要让主上亲自动手不成?”
众人这才知道,刚才那快得就像闪电的影子原来就是主上。
他们向前踏入阵中之时,南宫姣已经掠到阵心。
长戟拖地,一步一步,如索命的阎罗。
赤藤面具配上一身在阵中无风而动的血红黑衣,满身煞气像披着血雾而来,本就慌不择路的北军兵士一个照面,尚未出手命就被吓得去了半条。
自那日断天崖狭道一人斩杀千人之后,刀戟饮满鲜血,腾腾纳入一招一式,化作一种说不出的悚然,只待兵刀出鞘时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