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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天策(107)

作者:苏渔川 阅读记录


陆鸿给他噎得险些说不出话来,这人脸圆肚肥,又是四十好几的年纪,这个“耗子”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只得续道:“不用多礼,晚饭前若是雨停了,咱们还得走,否则要在贵地叨扰一宿。”

郝年在驿馆里干了头二十年,都没见过这样和气的将军,心里既舒坦又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将军说的哪里话来,为老爷们服务是驿馆的责任!”

陆鸿“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向小五子使个眼色。胡小五当即明白,站起来拉住郝年道:“郝驿丞,这里由我们伺候将军就行了,你去忙罢!”

那郝年做出个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头道:“哦!原来大人们有机要相商,耗子省得的,各位就请自便,有事传呼一声便了……”

胡小五见他还在啰里啰嗦,便从褡裢里摸出一串二百个钱,塞到他手上,连推带搡地将两人“请”了出去。王正跟在后头,一等驿馆的两人出门,便与小五子合力将大门关了,五人这才丢丢心心地开始打水擦洗头脸。

等他们擦洗完将脏水往天井里“哗啦”一倒,一眨眼功夫就顺着流淌的雨水汇进地沟里去了。小金子拎着木桶回来,撇了撇嘴说道:“大人,俺瞧今天这雨是歇不下了。”

陆鸿道:“那你去找郝驿丞,让他替你们安排下房间,顺便准备一顿晚饭,回青州也不赶在一时。”

王正也附和道:“是哩,就算马上雨停上路,回头走上半道又下就麻烦了!”

小五子和三流子也连忙称是,都说王正考虑周全、说得在理。

陆鸿敏锐地感觉到这几个人不大正常,这也太默契了——特别是小五子,从来都不乱发表意见的一个人,今天居然将王正夸上了,还是和三流子一道儿!

这事儿不仅蹊跷,而且很有意思!

陆鸿见四个人都瞧着自己,也不说话,只拿眼睛上下瞅着小金子。小金子兴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被他瞧了两眼之后浑身寒噤噤地不大自在,再瞧两眼,便腿一软、忍不住打个哆嗦。

眼看着小金子嘴巴一扁就要露陷,胡小五适时地站了出来,对陆鸿道:“鸿哥,你也甭瞧了,我招了罢!是这样的,兄弟几个看你病还没好,又是阴雨天,就想让你多休息休息,毕竟咱们已经一连赶了三四天路了,回头别把身子累垮了……”

陆鸿心头一暖,嘴上却还是硬邦邦地道:“所以你们就让小金子挑头儿是不?”

小五子也不否认,嬉皮笑脸地道:“谁叫他年纪最小,又老实哩。”

这话说的王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赶忙伸手捂住了嘴巴。这拨人里本来数他最小,陆鸿、三流子和小五子三人一边大,现在终于有个人排到他后头了。

“怎,瞧把你乐得!”陆鸿假意训了王正一句,便转回头说小五子,“我还说这几个人你最稳当,没想到越来越像三流子了!”

这回三流子却不依了,跳起来叫道:“老陆,恁这话俺不爱听,像俺咋咧,恁意思小五子跟俺学坏咧?”他急得连刚刚撂下的家乡话都给拾起来了。

谁知陆鸿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的。”众人一阵大笑。

三流子指着那三个气急败坏地道:“笑么?不许笑,俺是校尉,恁三个大头兵……”

被他这么一吼,小金子当即不笑了,可是小五子和王正才懒得理他,都知道他是色厉内荏,反而笑得更加厉害了。

陆鸿也笑骂道:“你他娘的戴了笆斗进庙门,充甚么大头鬼!”

此时门外雨声渐渐收歇下来,院里忽然响起一串“叮铃叮铃”的铜铃声,缓缓的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了驿站之外。

第九十四章 可疑的驼队

这时“嗒嗒嗒”三响敲门,小金子拉开一瞧,只见郝驿丞又站在了门外,身后的天井里雨势果然小了不少。

郝年向各位打了个躬,笑道:“军老爷们,方才空出四间上房,有个商家的驼队走了,正要请示各位军老爷用不用歇宿,用得话内院几间房刚好能安排得下,小驿便将内院闭了谢客,好教军老爷们留清净。”

“嗯。”陆鸿十分满意地点点头,道,“这样最好——那个驼队不是你赶走的罢?”

郝年吃了一惊,两手乱摇:“岂敢岂敢,小驿最多请大伙儿匀出两间挤挤,赶人走的事情是绝不敢做的——官不与民争,这是朝廷的法度!”

陆鸿道:“那就好,有劳郝驿丞了。”

郝年暗吁了一口气,擦擦额角的细汗,恭谦地道:“哪里,都是为朝廷效力,回头请将军签个押就成。”

陆鸿道了声“应当的”,便没再说话了。旁边的小五子便道:“那便请郝驿丞尽早安排,晚饭清淡些,不要酒。”

郝年一叠声答应,刚要告退,又被小五子叫住:“刚才走的驼队从哪里来,上哪里去,郝驿丞清楚吗?”

这个郝年是知道的,顿时来了底气,数家珍一般报了上来:“好教大人知晓,官驿的规矩,平民住客都是要查验清楚的,籍贯名录都有!”说着一连报了七八个,大抵是幽州、蓟州一带籍贯,“还有一个女客,是檀州人,叫萧宛,约莫是北地胡族迁入咱们大周的。这支驼队从幽州南下,到青州青龙港,再从海路回头;做的是皮子生意。”

小五子眼睛忽然眯成了一条缝,道:“从幽州到青州,为甚么从章丘过?”

郝年见他神色不善,心里咯噔一声,结结巴巴地道:“或许……或许是在齐州有买卖也说不定……”说着拿眼角往陆鸿身上瞟,许是觉得这将军比较好相与,说不定能替他打个圆场……

果然,陆大将军并没有像他的手下那样凶巴巴的,而是和颜悦色拉家常般地问:“贵驿招待平民客商的话,似这等内院上房是甚么价钱?”

郝年又松了一口气,心想果然还是官儿大的好说话,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就是这个道理罢!心里转着怪话,嘴上却不停顿,拿捏着说:“咱们官驿馆说到底是为了官员差旅住用,以及传发驿件的,朝廷一般不鼓励百姓来住,因此价钱比市面上的客栈高出不少。似这等上房在小驿每间每日四百钱,饭钱另算,这些在朝廷制度中都有定数,官驿的招待也比客栈好得多……”

他还打算絮絮叨叨地说些驿馆上的官例制度,却被挥手制止了,只听陆鸿又问:“从北地贩一趟皮子过来,能赚多少钱?”

这个郝年就没个准数了,只能照着裘衣皮具店里的买卖常识推测:“似他们那几大包,多少得有个四五百张,虽然不知是甚么皮子,估摸着也能赚个百八十缗……”

陆鸿呵呵一笑,掰着指头数道:“百八十贯,八九个人分,一人十贯,住这样好的驿馆,三人一间房每人每天光住就得一百多钱,似他们这般绕玩儿做买卖的话,一趟少说个把月,加上驮马、饭食、租船……还有的赚吗?”

他数一个郝年的腿就弯一分,说到最后终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上汗越来越多。

陆鸿也懒得吓他了,冷哼一声道:“你马上派人沿着大河一路往神都方向去,各县驿馆打听一遍是不是都有这个驼队的踪迹,有甚么消息立即送两份信,一份送给章丘县令,一份送到青州平海军!另外,马上去你们县衙把县令和画影师傅找来,我有话要交待。”说着解下腰间的狼豹令佩,扔给三流子,“你陪他去!”

三流子双手接着,答应一声,便拽着死狗一般的郝驿丞出门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王正才奇怪地问:“鸿哥,这时咋了,至于这样兴师动众的?”

小五子白了他一眼,道:“你懂甚么,朝廷马上要向北胡开战,所有从北地来的可疑人物都要格外小心!”

陆鸿点头道:“未必便是,不过小心些总是没错的。两国交战,间客先行,这种事不出纰漏则已,万一流出对我大军不利的消息,有可能就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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