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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肠剑(出书版)(44)
作者:吴蔚 阅读记录
范蠡击掌道:“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没有什么地方比王宫更保险了。”
计然道:“但王宫是吴王僚的地盘,公子掩余虽是吴王僚亲弟,目下行事却是在跟吴王僚及太子庆忌作对,吴王父子都见过月女,将月女关在那里,不是太过冒险了吗?”
范蠡和孙武听了,亦觉得有理。三人一时无法可想,只能等监视者发现端倪回报后,再由此推测关押月女之所。
孙武道:“就算渔父已作了周密安排,还是得做好最坏的准备。万一在公子掩余回来前,我们不能救出月女,又该怎么办?”
计然道:“这一节,我早已想好,打算先设法取到寿梦手书,如果不能救出月女,等公子掩余回来后,便以手书换回月女。”
范蠡道:“可邢平已当面拒绝了渔父,而且认定你是在替晋人做事。他受其父遗命保管手书,又以吴臣自居,是决计不会交给你的。”
计然道:“邢平当然不会主动交出手书,得另想他法才行。”
然寿梦手书事关重大,邢平必定收藏得很隐秘,公子掩余派人闯过邢府不少回,却总是一无所获,空手而归,即是明证。
孙武道:“收藏手书之处只有邢平自己知道,但他一定也很在意其安危,何不来一招打草惊蛇?”
范蠡道:“不妨派人到邢府不甚要紧处放火,邢平担心火势蔓延,祸及手书,必定亲自去转移手书。我们只要派人暗中监视,不就知道手书藏在哪里了吗?”
这倒是极可行的一个法子,计然却不同意,道:“邢平守护手书,并非出于个人利益,我谋夺手书已非光明正大之举,如何还能做出纵火之举?财物损失可以弥补,万一损伤了人命,岂不是大大的罪过?”
范蠡也只是随口一提,见计然不肯,也就罢了。
当夜,计然与小白并排坐在窗边赏月。渔场楼阁皆坐东朝西,面朝五湖,东面又有大山,通常前半夜是看不到月亮的。现在月光却近在眼前,点点银光洒满湖面,一望无垠,仿若飘落的银河,景象极为壮观。
小白似乎也为眼前美景所震撼,抓耳挠头,朝五湖连指。计然叹道:“小白,你这么通人性,难怪月女那么喜欢你,要是你能告诉我月女在哪里就好了。”又道:“如果事情进行得不顺利,到最后还是得以寿梦手书去换月女。而又必须以非常手段,才能取到手书,我该那么做吗?”
小白挠挠头,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来。
终于到了吴师出征的日子,这是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细雨中的吴越大地,似被一张漫无边际的白纱笼住,似乎一切都静谧安详。实则不然,吴都内外,正如浩淼的五湖,湖面轻柔缥缈,湖底深处却是汹浪滔滔。
尽管斜风微雨,吴王僚还是如常在王城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典礼。王城一带百姓趋之若潮,奔走雀跃,均赶去王城观看。计然等人却是提不起兴致,只留在渔场中。
范蠡既知孙武花费几年时间,著述了一本兵书,料想其人必精通兵法,问道:“孙武君可看好这次吴师伐楚?”
孙武踌躇道:“且不说三位吴军主帅没有领兵经验,兵家之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公子光尚知以问楚为借口,掩饰暗中与伍子胥交往之事,庆忌、掩余、烛庸三人从未到过阳山,向楚王孙胜及伍子胥请教楚国山川地貌、军政人情。掩余一心牵挂的,还是那寿梦手书。这样的主帅领兵,如何能一鼓作气,对战强敌?”
范蠡道:“这么说,孙武君认为这次吴师必败了?”
孙武摇头道:“也不尽然。吴王固然选将错误,但吴军所对也并非强敌。楚国新王初立,军心不稳,楚军也确实不及吴师有生机有锐气。我猜最后的结果,两方当处于相持,楚军靠对手将帅的失误,稍占上风,但吴师三军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范蠡听对方谈论得头头是道,很是佩服,试探问道:“孙武君深谙用兵之道,想来所著兵法一定博大精深,奥妙无穷,不知可否借我拜读?”
孙武谦逊了几句,才道:“范君愿意一观拙著,是孙武的荣幸。只是书册目下不在我手中,写成后便立即被伍子胥索去了。他日我赴阳山取回来,再请范蠡君指正。”
刚好有客人来访,却是专诸,特意来向计然、范蠡致歉。计然闻声迎出,愕然道:“何以言歉?”
专诸道:“早先几位为师父遇害一事极尽心力,我因为想自己报仇,所以一再冷淡各位,还曾对计君出言不逊,实在抱歉。”
计然摇头道:“那不算什么。何况事情都过去了,专君大可不必再放在心上。”
范蠡道:“对了,我一直想问专君,何以你一开始便认定是公子光派人杀了尊师五湖公?”
专诸道:“我师父从未与人结怨,莫名被杀,必是与大王遇刺一事有关。我早听过那些传闻,猜想一定是公子光派人行刺大王,那么也一定是他派人杀了我师父。”
这答案,全在众人意料之中。
范蠡道:“其实我们当时也认为是公子光派人杀了尊师,后来才发现错了,但一时阻止不及,专君竟跑去了公子府行刺。”
专诸道:“好在公子光大人大量,未追究我的鲁莽行为,还主动帮忙找寻杀害我师父的凶手。只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大司寇那边也没什么进展。虽然真凶尚未落网,我也不打算再继续纠结此事。想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恶人终有自食其果的一天。”听起来,竟是要放弃追查五湖公遇害一案。
计然便问道:“专君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是要返回家乡,还是留下来,继续经营五湖酒肆?”
专诸道:“师父生前交代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关掉五湖酒肆,我当然要遵从他的遗愿。等处理完酒肆之事,我便打算动身回老家去。”
孙武也在一旁,听了深以为憾,道:“如此,岂不是再也吃不到美味的炙鱼了?”
计然沉吟道:“不如这样,我出钱在市集繁华处开一家酒肆,交由专诸君主持打理,如何?”
专诸道:“多谢计君好意,我实不能接受。公子光也作过此提议,但师父刚下葬不久,我不能这么快就另起炉灶。”
计然道:“你尊师重道,有忠孝之心,这很好,只是可惜了你一身好厨艺。”
专诸道:“难得几位喜欢,我便为几位再做一顿炙鱼如何?”
孙武先拍案应道:“太好了!”
计然笑道:“这里是渔场,鱼都是现成的,现打现吃。专君还需要准备什么,尽可吩咐下人去做。”
专诸点点头,自跟随侍从出去。
炙鱼准备起来颇费时间,众人等待之时,侍从报称有客来访,却是伍子胥。
计然大为意外,不由得转头去看孙武。孙武摇头道:“我不知道伍子胥来做什么。渔父该知道,这几日我人一直在渔场,未与外面联络过。”
范蠡道:“伍子胥不知孙武人在渔场,应该是专程来访渔父的。”
计然便命侍从请客人进来。
伍子胥身材高大魁梧,一头白发极是惹眼,他大踏步进来,刚要见礼,先看到孙武,大为惊讶,问道:“孙武君也在这里?”
孙武点了点头,道:“这几日没事,又听陈音说起过菱湖渔场,便想着来走动走动。”
伍子胥不再多言,上前与计然招呼。计然道:“久仰伍君大名,今日一见,风范果然不同一般。”伍子胥也客气了几句。
入座后,计然先问道:“听说伍君隐居阳山,极少出门,难得今日大驾光临渔场,不知有何见教?”
伍子胥道:“我是为月女而来。”
孙武听了,脸色顿变,朝伍子胥连连摇头,暗示他绝不可在这里说出公子光欲招揽月女之类的话。计然见到孙武神情,不欲伍子胥难堪,便假意未闻,指着案头浆水道:“这是渔场庖厨自制的浆水,取五湖清晨露水,颇有清新之感,请伍君品上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