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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块没花时间躲开,只是用更快的速度、更长的拳击响应。
那种声音,绝对不正常。
低沈,郁闷,直达脑髓深处的共鸣。
运气极差的壮汉上身往后倾斜,以奇怪的姿势倒摔在地。
不再立体的脸孔上,汩汩冒出鲜艳的血泡。
“站好。”
铁块只说了这两个字,却没再动手。
刚刚那两拳,已经说得很明白。
所有黑衣人全都停止呼吸,不由自主往后退退退,直到背脊碰上冰冷的墙。
一个刚刚摆好挥拳姿势的黑衣人僵在铁块面前,一动也不敢动。
铁块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按下加护病房旁的开门红钮。
走了进去,做好他今天做到一半的事。
当铁块走出来的时候,那两排黑衣人还是维持刚刚的姿势。
没有人叫,没有人逃跑。
直到他们眼睁睁看着铁块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时,全都软倒在地上。
一股浓郁的烟硝味久久不散。
【23.】
伤口还是裂开来了,流了很多血。
小恩用任何人都能做到的程度,拙劣地帮铁块处理好伤口。
然而铁块还是发了高烧。
浴巾早就沾满了血,这单调过头的房间又什么都缺。
小恩将干净的衣服泡热水,拧干,反复帮铁块擦拭发烫的身体。
一到中午,小恩便出门买吃的、消炎药,还提了个热水壶回来。
铁块足足发烧了两天,意识不清地昏睡。
唯一醒转的少数时间,都把握在吃东西、喝盐水上。
到了第三天,铁块可以自己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房间多了很多东西。
几件在连锁成衣店买的宽大新T恤,折好的几条新毛巾、热水瓶、吹风机、粉红色的抱枕、橘色塑料水桶……一份没有拆过的牛皮纸袋。
还有还有,一个缩睡在地上的女孩。
铁块感受着背上的伤口,稍微用指腹碰了碰,竟比预期要快上三倍结痂。
以前受到这种程度的伤,不昏个十天是绝对醒不了的。
一切都是躺在地上的女孩。
比起杀人不眨眼、又无话可说的自己,这女孩恐怕才是稀奇的存在吧。
“……”
铁块拎起半桶盐水,走到阳台,在自然的热风下认真呼吸。
渴了,就喝。
饱了,便停。
他没有太多过去可以回忆,无法刻意地思索什么。
只是想起了一首歌。
等到半桶盐水都空了,铁块转身进屋,抱起刚睡醒的小恩。
十分钟后,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裂了条缝。
那晚,铁块没有留下小恩。
小恩也没有说什么。
读完了新故事,拿了十六张钞票,便穿起鞋子。
“房间这些东西……”铁块犹疑了一下,干脆将皮包整个递了过去。
“不用了,我送你。”小恩微笑,打开门就走。
她走了。
他看着她走。
门关上,然后是小心翼翼踩着锈蚀铁梯的轻响。
铁块侧着身躺下。
或许是因为这几天都在昏昏睡睡,铁块翻来覆去,就是无法真正入眠。
一睁眼,满屋子的东西让他有点不习惯。
却也无法讨厌。
一阖眼,就想坐起来。
从来他就不感寂寞。
只是现在,铁块的背又开始痛了。
【24.】
这几天除了待在铁块家,小恩什么也没做。
看着昏睡的铁块,虽然不理他,他也一定会慢慢好起来。
但如果她走了,他的复原肯定会拖上好几天吧。
“铁块需要我。”
每当小恩这么想,她就忍不住到浴室换条热毛巾。
不知道是看了哪部小说还是漫画,曾提到这种安于照顾病人的心态也是一种心理疾病。有点像是扮家家酒上了瘾,或者该说是母爱过盛。
以前读的时候,小恩只觉得那种描述是作家为了情节需要所伪造的角色情绪。
她现在倒是有一点懂了。
只是铁块一点也没有收留她的意思,让她有点失落。
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至少铁块也没有露出厌烦的表情。
他自始至终都给了钱,这样也很好。她再不能接受男人无条件进入她的身体。
扪心自问,要说对铁块没有特殊的感情,是骗人的。
跟一个挥拳如枪的杀手奇异地相遇……不,应该说是被他捡回家,然后在极度尴尬的情况下念了没头没尾的、疑似专属杀手的故事给他听,然后然后又做了爱。接下来的情节也很不普通,目睹他杀了人,再演变成自己也参与其中。
超现实。
却又比以往自己的人生中任何一个残酷的片段都更贴近真实。
尤其离开了那单调的房间后,那种感觉尤其强烈。
回想在电视里发生的所有爱情故事,都够虚伪的了。
编剧竭力保持女主角身体上的清白无垢,谈的都是若有似无的暧昧情愫。
当然每个通则都可以找到蚊子大小的例外。日剧“神啊!请多给我一点时间”里的深田恭子,就是个援交妹没错——但也不过是个只卖一次就中标的援交妹。
而不是一直卖一直卖一直卖。
在这种标准下,小恩绝对是恐怖报应剧里的角色,背景是盛竹如故弄玄虚的口白。无法期待有什么好的结局。像她这样的人最适合相信还有来世。
在抵达来世之前,要做些什么打发时间好呢?
小恩喃喃自语:“什么都好,至少不想再被欺负了。”
便利商店门口,咬着过期热狗的长飞丸扑了过来。
【25.】
一批鲜奶刚到,小恩帮忙上架下架。
“这几天都没看到你。”
“嗯,熬夜加班的关系。”
“熬夜念故事?”
“也不是……啦。”
女工读生察觉到小恩疲惫脸色背后,有一点“想要被多问一些些”的颜色。
那颜色,似曾相识。
“喂,你跟老板谈恋爱了喔?”女工读生轻轻推了她一下。
“没。”她很快就否认。
“骗人!”
“真的没有啦。”
小恩有点小高兴,但脸一定是红了:“只不过他受伤了,又没什么朋友帮他忙,所以我就负责照顾他。”
“真的只是那样吗?你的表情好像不只是这样而已喔。”女工读生逗弄她:“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啦?做了吗做了吗?”
小恩的脸红到不行。
好怪。
这件事她几乎可以跟任何一个付得起钱的人做,却唯独不知道怎么跟这个连名字也没问过的女工读生启齿。
“什么也没做。”小恩生硬地说,却点点头。
这一迟疑,只见女工读生用力瞪大眼睛。
“真的做了喔!”女工读生诧异。
“没做啦!”小恩气呼呼道。
鲜奶早就排好了,刚刚过期的饭团跟便当也给下了架。
依照规定这些食物都得销毁,但店长可没在理会,工读生想吃多少尽管拿。
店门口,两人喝着过期两小时的巧克力牛奶,啃着过期四十分钟的鲔鱼寿司。
小恩慢吞吞地看着蓝色的工作备忘录,将这几天错过的进度赶上。
女工读生看着小恩的侧脸,淡淡的粉装透着一股仿佛刚洗过澡的香气。
就连同样是女孩的自己,也好想亲一口。
“好可惜喔。”女工读生杵着小脸。
“什么好可惜?”小恩别回头。
“好可惜你的老板是个瞎子,不然他看你这么年轻漂亮,一定会追你的。”
“你真的很好笑耶。”小恩笑了出来。
“真的啊,如果我像你一样漂亮就好了,就不必跟八筒在那边写来写去,他一定一下子就主动追我了。”
“我却很羡慕你们可以这样用笔说话啊,至少你们还有一个方式可以无话不聊。而且你不是不漂亮,只是我花比较多的时间打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