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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很酸,但这种辛苦正是她要的。
上了楼,小恩看见门把上插着钥匙,没有取下。
日光灯从门缝底蔓延透了出来。
还有一股异常浓烈的烟硝味。
“……”
敲敲门,没有回应。
再敲敲门,还是没有回应。却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
小恩深呼吸,将把手转开,将门缓缓往后推。
铁块果然在家。
他上半身赤裸坐着,拿着一把钳子,反手往右肩胛骨里侧弯挖着。
地上都是半干的血迹。
小恩有点害怕,却不由自主将门关上,走向前。
铁块受伤了,还是可怕的枪伤。
子弹没入了背肌、肩胛骨的深处,非常难处理的角度——至少铁块一个人用钳子构不着,还弄得满身大汗。他的虽然异常镇定,脸色却有些苍白。
瞧那伤口不知被钳子胡乱翻搅了多久,血肉当然只有变得更模糊。
小恩没有嚷嚷着叫铁块去看医生,只是跪了下来,自然而然接过了钳子。
铁块没有抗拒,只是将背更曲了下去。
“会有点痛喔。”
“……”
小恩眯着眼,将钳子伸进伤口里。
没有想象中简单。
小恩费很大力气才将钳子往旁边撑开些许,慢慢将锁在肌肉里的子弹夹出。
黑浊色的血一下子就从伤口里汩汩而出。没有经验,当然搞得乱七八糟。
“怎么办?”小恩傻眼。
“压一下。”铁块满脸都是汗水,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恩压在铁块背上的毛巾全染红了。
换了姿势,铁块趴在躺椅上。
他从头到尾都没吭一声,只是专注地呼吸,用受伤的经验确认子弹有没有伤到肺部跟主要血管。他很痛,却没有用真正的平静去对抗灼热的痛苦。
而是回想今天晚上失败的刺杀。
一股兴奋过度的愤怒引领着肾上腺素,慢慢往背部聚集。
几分钟后,血竟然止住了。
“好厉害。”小恩啧啧称奇。
不过铁块什么话也没说,两个人陷入奇妙的沉默。
许久,小恩确认伤口真的不再大量流血,才慢慢将毛巾拿开。
“要我帮什么忙就说啦,不然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她靠近,研究着伤口。
“……”铁块太久没说话,声音很沙哑:“帮我买一些食物,跟盐巴。”
于是小恩立刻下楼,用散步的速度走到附近的便利商店。
她买了两个便当、几个热包子、一包精盐、还有一大罐家庭号矿泉水。她觉得受了伤,还是不要乱喝自来水好。喔,还有小护士的急救护理包。
然后再用散步的速度慢慢走回去。
说也奇怪,若是一般人看到这种情况,一定会惊慌失措或什么的吧。
但小恩一点也不。
在她的世界里,铁块是个打不死的人。
那些曾在铁块身上留下的、千奇百怪的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刚刚挖出来的那颗鬼金属,几天后也不过留下一个圆点大小的痕迹。
可以参与铁块受伤,又帮得上忙,让她有一点点高兴。
回去后,当然还是趴着的铁块要小恩将一些精盐倒入矿泉水,让他就这么喝。
小恩知道,这是为了补充失去的盐分。
然后铁块先将肉包子给吃完,再用非常缓慢的速度吃着便当。
这中间,小恩用碘酒简单清洗了伤口,怕撕裂伤口,所有动作只能用模棱两可来形容。最后还贴上一大块纱布……虽然撕下来会痛到发疯,但现阶段还是以保护伤口为主吧。
便当还剩下三分之二。
再过两个小时,天就会亮了。
铁块显得有些困倦,那股烟硝味不知何时也淡薄了。
“要不要我读蝉堡给你听。”小恩左顾右盼,却没有看到新的牛皮纸袋。
“没有蝉堡。”
铁块摇摇头,却没有一丝失望:“暂时还没有。”
“对方没死吗?”小恩有点惊讶。
铁块点点头。
目标身边的人多,那一拳太仓促,没有击中对方的要害。
只一瞬间,对方人马一下子全上了,万花筒似的。
现在,目标应该躺在医院急诊室。
铁块知道,现在对方的守卫一定最多,戒心却最薄弱。
如果现在不干,以后要完成任务的话就太棘手了。
小恩不知道要做什么。
虽然两人的关系只是用上床,而且还是收钱就能上床的那种上床,但现在就这么离开,心里好像也怪怪的。
“那,要我念以前的蝉堡给你听吗?”她有点局促。
“……”铁块摇头。
“还是……你想现在就去把目标杀掉?”小恩脱口而出。
“!”铁块有些惊讶。
这是小恩第一次看到他这种表情。她当然是有一点高兴。
“对方是谁啊?能够开枪打你,来头一定很大。”小恩自顾自说。
“……”
“你打伤他了吗?”
“是。”铁块皱眉。
“如果他的来头真的很大,现在看电视,一定知道他在哪间医院。”
铁块若有所思,慢慢起身。
“搭出租车去比较好吧,不然伤口裂开,你很容易就被发现喔。”小恩提醒。
铁块有些犹豫,放慢动作穿上黑色外套。
突然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小恩拎起急救箱,打开门。
“我们先去有电视的宵夜摊待一下,然后我叫出租车。”
小恩不等铁块回应,便走下楼。
【22.】
出租车直接停在SNG车旁。
医院门口挤满了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媒体,SNG车比警车还多。
“请问银鹰帮的帮主遇袭,是跟鬼道盟的势力扩张有关吗?”
“能否说明一下,警方目前有没有锁定可疑的嫌犯?”
“请所长回答,警方是不是正派人保护帮派份子就医?”
“有民众听到好几声枪响,双方到底一共开了几枪?”
位不高权不重的派出所所长,被迫站在记者面前接受询问,陈述着他一点也不清楚的案情,表情越来越难看。
一张漠然的脸孔从记者此起彼落的镁光灯后穿过,稳定地走向电梯。
加护病房外站了两排剃了平头的黑衣人,个个面色凝重,袖口别了银鹰图针。
没有一个医生护士敢对他们的大阵仗有什么意见。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连警察都懒得上来管一管这种状况,光是应付媒体就忙翻了天。
加护病房里依旧忙着输血,一袋接着一袋从血库紧急调动。
如果那些捐血人知道,几天前他们挽起袖子捐助的血液将用来延续一位黑道头目的生命,不知会作何感想。
“登。”
电梯门打开。
加护病房外走廊尽头,一块生冷的铁铿锵走了过来。
没有鬼鬼祟祟的伪装,没有惊险的攀墙走壁,甚至没有节省时间的快跑。
因为在这医院,来者有绝佳的战斗优势。
他根本不需要多余的动作,就来到两排黑衣人之间。
“你谁啊?”一个平头黑衣人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铁块。
另一个黑衣人颇不耐烦:“留下名字就好,大哥现在还没醒。”
“……”铁块。
此时,一个站在后面的黑衣人瞧见了铁块黑色外套上,那烧灼开的破洞。
这,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就在开口警戒的那一瞬间,铁块已经举起拳头。
“!”
几乎不可能发生在此时此地的——猛袭!!
所有黑衣人只能在冻结的时间里看着这一拳发生,然后以天花板的巨大撞击声结束。
按住铁块肩膀的那人高高摔下,这辈子脖子再也别想回复正常的角度。
同一时间,至少有七、八人的手同时往外衣深处急掏。
没枪!
所有人表情冻结的瞬间,一个最壮硕的黑衣人从铁块后方猛力挥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