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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险!若不是他,我必是被压到。
想起自己还在他怀内,素脸发烫,慌忙欠身,依然保持一定的距离,愈渐狭小的空间,我们能听到彼此因方才险状略略急促的呼吸声。
第四卷 缘误 第74章 地动波撼藏云城(下)
将莲足缩起,蜷起身子,左肩下方的疼痛稍稍缓解。
手抚那疼痛的位置,伤口渗出的血,让我觉得体内的热量似乎在流逝,按触着伤口,拭着去拔那根针尖,却还是徒劳。
“宸儿,他们若发现我不在,一定会寻来!”
“可,你我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这次地动的影响波及了多少人,剩下可以救援的人又有多少,他们不光要救的仅是我们,两国帝君都在此地,有什么,比帝君更重要呢?还有,兰若堂有两层,即便有人寻了来,要挖到我们这里,谈何容易?”
缓缓说完,深深呼进一口气,混合着尘土和残留的檀香,一起,沾染这无边的绝望。
我的心底竟然有丝隐隐的担忧,帝君,天烨,他现在又如何?我出来时,他尚在熟睡,如若——为何我不敢往下想,为何我心底生起的,是更深的一种恐惧呢?对了,因为他是弑我孩儿的凶手,他所付诸我至今的痛苦,我还没有让他同样品尝到一丝,如果葬身于这场地动中,未免对他太仁慈了!
是的,一定是这样!所以,我会恐惧,会担心。
“观世音菩萨都保佑着我们,用她的金身做挡,容这一隅使我们幸免于难,所以,相信我,一定没事的。”
他宽慰着我。
隐约,有雨声传来。
淅淋的雨水顺着缝隙涓捐流下,他的话,如同这清冷的雨丝一样,让原先激怨的心情渐渐平复。
“嗯……”肩膀下方的胸口越来越痛,神智开始游离。我强忍着,但,眼眸沉重地快要阖上。力气,似乎也开始逐渐抽离。
下雨了,雨水冲散手上的浊血,却冲不开心内积着的恨,好冷,真的很冷。头也好沉,思绪开始紊乱,我抵靠在后面案桌的铜脚上,血逐渐浸湿手心,蜿蜒顺着腕滑下。但,力气的抽离,身子开始瘫软。
“宸儿!”他似是察觉到我的异样,不顾男女有别,近身扶住我,意识消失的最后刹那,我轻轻落在他的怀内。北溟的圣洞里,他也是这般抱着我,淡淡的檀香柔柔地拥着我飘堕的思绪,然后,沉沦进更深的黑暗。
是快要死了吗?好难受,胸口喘不过气,身子,好冷……
第四卷 缘误 第75章 真作假时假亦真(上)
(冥曜)
再一次拥着她柔软的身子,却还是在她昏迷的时候。或许,也只有这样的时刻,我才能拥着她,她才能这么安静地属于我吧。
“属于”,慢慢嚼着这两个字,唇畔浮出苍涩的弧度。我,注定,不能为任何感情所牵缚。比如寰柔,明知出兵东歧的代价,是永远失去她,我依然没有后悔。
从天池遇袭的那枚月形的暗器开始,已注定东歧将是第一个会消失的国度。
这固然是西周滴血盟才有的暗器,但那个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身影,却正暴露了自己。
她疏忽了,我从来不会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如果她发出暗器的意图是取我的性命,那么,在她身后的风使早就要了她的命。
没有一个杀手会愚蠢到将可以验证自己身份的暗器留在现场,尤其还在如此远的距离去用暗器,即便刺入对方身体,亦不会致命。
其后,风使的跟踪,更验证了我的想法,那名所谓的杀手,是服侍于寰柔,东歧的陪嫁宫女紫苒。
东歧国主上官星刻,聪明反被聪明误,无疑是他最好的写照。妄图以一枚暗器挑起北溟和西周的祸端,结果是促使我提早走了联姻西周这步棋。
整盘棋局一直在我的把控之内,天烨果然让丞相之女,安陵宸的妹妹安陵言和亲北溟。所以,我在其后修出一道国书,以后礼迎娶安陵言。
这道国书,将是当今局势下,北溟和西周强大结盟的根基,亦将是他日潜伏的一盘逆转局。
北溟和西周,从来不会仅是零和博弈。如果说灭亡东歧,一半缘由是因为国民,那么,一统天下,则是北溟历代君王的夙愿。
天下,四分,分久必合。而这一天的到来,不会太晚。
所以,牺牲亦是必然的。
纵然我知道寰柔的心至真至纯,陷害一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如若她愿意以亡国公主的身份继续留在北溟,我亦会如从前一般待她,但,这也是我最大的容忍。可,选择死,却同样是她的必然。
因为是我背弃了与东歧的盟约,也将她的感情一并辜负。
她是天性要求完美的女子,既然活下去带给她的仅剩绝望,那么,死,是解脱。
第四卷 缘误 第75章 真作假时假亦真(中)
对于安陵言,我给她后位,但,陪伴她的,终将是冷寂。她的眼中,我读得到怨恨,这份怨恨的来源或许是我,可她美丽容颜背后隐藏的丘壑,我也不想去懂,或者说,不屑去懂。
纵然她在我面前同样的恭顺,但,她不是寰柔。而,寰柔,不会再有那样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子,在我身后一直守候了。永远,不会再有。
君主王道,孤绝之道,千秋万古,亦只会是孤家寡人。
因为明白,所以放手。
思绪甫收回,空气里淡淡的血腥气愈来愈明显,方才已检查过自身,并无受伤,那么,必然是她。拥着她瘦削肩膀的手蓦然有温润的液体滴溅,顺着液体溅落的方向寻去,触到左肩往下,粘湿一片。
果然,她受了伤,却不愿告诉我,怕还是碍着男女有别的身份吧。但,如若不帮她包扎,不用等到救援的人来,她便先失血致死了。
除了左侧有昏暗的一缕光线射入,这一隅狭小的空间仍然十分黑暗。
不再有所避讳,闭上双眸,将她左肩的衣襟轻轻拉开,手却在触到衣裳下凝脂肌肤时,略略有些颤抖。冥曜啊冥曜,从不近女色的你,今日终是如此窘迫。
用尚干的绢帕仔细拭干伤口的水渍,然后,将针尖迅速拔出,将绢帕按在创口处,取出携带的白绵汗巾,覆在绢帕上,最后,悉心包扎好,再将衣襟归拢。
她依然昏迷,偶尔可以听到梦呓:
“不要,不要……”
“别杀我的孩子,别杀我的孩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
反复的这几句梦呓,勾勒出,她返回西周后的经历。而这些,风使早就禀于我知道。
她,伤得如此之深深,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如果,她不是天命中的宸星,我是否还会这么做呢?
不去想,不去想,再想,终已晚矣。
外面的雨,似乎越下越大,地上湿漉漉的,混着一股压抑的味道,令人很不舒服,我试着换了一个坐姿,她低低的声音又响起:
“水,水,水……”
我摸索到地上,有一置放供品的未碎的盆盏,将它拿起,就着缝隙流下的雨稍稍洗干净,然后接住无根之水,约摸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才勉强接到一盏。
第四卷 缘误 第75章 真作假时假亦真(下)
(冥曜)
我托起她的臻首,将盆盏里的水喂她喝下,但,却喂不进,她的齿关紧闭,身子似着了火一般烫。
发烧,加上她的伤势,情况着实不容乐观。
这次随行的土使,应该能很快找到我被埋的地方,但,她的情况,能撑多久呢?
她不能死,我不容许自己的棋子出现任何意外!
我将剩下的一些水含了,俯身,当闻到她身上一股淡幽的桂花香气时,还是迟疑了一下,为什么,我的心竟不复平静,这般急促地跳动,是以前从未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