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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帝王妻/璃妃传(137)



“我被废至冷宫时,冷贵妃的神智还是清楚的,她的歌声,是唯一能让我感到安宁的歌声,我常常这样坐着,听她唱昔日深宫寂寞中所吟的曲子,见证着,她与先帝的恩爱,她比我幸运,因为,先帝这一生,爱过的,只有她,哪怕她身处冷宫,先帝还是没有减少一丝对她的宠爱,她在连长门宫,一应的供给都是按着贵妃位份来给予,在先帝甍后,云雅太后都没有停止这道恩典,从那时起,我就隐隐觉得这其中,必定包含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隐情,直到我进入冷宫后的第一个元宵,泠贵妃将一直枕的襄玉枕打破在地,一切答案才浮出水面,里面是一道先帝所留的遗诏,而这个寒玉枕亦是先帝甍逝前的那年元宵,赏给各宫的恩赐,因泠贵妃的供给如贵妃时一样,这枕,自然也得了一个,但谁都没有料到里面是这样的乾坤。我清楚地记得,那晚,泠贵妃的笑声惊醒了尚在梦中的我,我匆忙赶到她房内时,她捧着遗诏,人却已经疯颠。原来,让一个女子疯狂,除了刻骨的伤外,深沉的帝王之爱,也是另外一种方式,只可惜,能得到的人很少,得到的,承受不住,疯是唯一的结局。”

“那道遗诏写的是什么,”我一字一字地问出,心里,其实早知道答案。

“先帝在赐给泠贵妃寒玉枕时,曾命贴身的内侍顺公公嘱咐于她,需等他崩逝后第五年的元宵,万可碎其枕,里面有先帝最后给泠贵妃的交代。可这交代,竟是一道遗诏,这道遗诏存放之地,除了先帝之外,仅有顺公公知晓。遗诏的内容,十分简单,仅是九字, ‘雪朕之恨,夷安陵十族!’当晚,顺公公如约而来,将这遗诏带回,交于天烨。”

我怔怔地站在那,虽然一早怀疑,天烨诛我十族,必有隐情,但我万万没有想到,这隐情的源头,竟是先帝,那个赐给我姑姑另外一道情深意重遗诏的先帝!

虽都是他所赐的遗诏,但意义截然不同!

“你在奇怪,为何先帝会给帝太妃另一道遗诏,对吗?其实,很简单,先帝要你们安陵窑入宫为妃的女子,活着,亲眼看家族被灭,亲人皆死,只有这样,才能消去他心中的恨!天烨作为先帝的皇子,他不可能不从,他只能遵照遗诏的内容去处置安陵一族,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必须执行!”

我终于明白,天烨临行前所说不会让我和帝太妃一样的意思,也终于明白,他曾说,要让我留在照阳宫,才最放心的意思。

他是爱我的,他一直是爱我的,他灭我一族,是因为先帝的遗命,是因为他身为人子,所必要尽的孝道,他也早清楚,这么做,必然会失去我,但他更担心,我会寻死,所以才会那么急地要赐给我一个孩子,所以,才会在灭族来临前,执意让我去清莲寺。

他以为姑姑必会发觉不妥,然后会阻挠我退回宫殿,或者安慰被时的我去面对这份残忍。

可,他没有料到的是,姑姑宁愿牺牲我,也试着要最后一搏,妄图用我,来托回这道遗诏的绝决。

姑姑,其实,一早就明白,只是,她没有办法预计,连一切的终止会在何时。

她得到先帝遗诏的同时,就意味着最后的失败!

因为,那份遗诏所传递的,不光是一个帝王的爱,更是一个帝王最深的恨所伪装出来的爱。

顺公公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扶住我摇摇被坠的身子,我回眸望向他,问:

“可是真的?”

他是唯一侍奉过两朝皇帝的人,自然是最清楚的。

他默默的点头,这一点头,遮去眼中的悲饰,我也明白,为何他屡次护我,实因为,他清楚这道遗诏所会给我带来的伤害,而这个饰害,是当年,他替先帝将寒玉枕拿去给泠贵妃时就可预见到的。

先帝,让安陵一族荣级,再在天烨逐渐掌权后的五年内,彻底将其铲除,因为只有荣极,才会愈发嚣张,才会愈发让君王所不容,才会从最高处掉下,趺至粉身碎骨!

只可惜,缜密如他,也算错一招,他这份残忍却带着深沉爱意的真正遗诏,会将生前最钟爱的女子逼疯,这是他没有算到的,如果他当年算到,他是否又会用这样一种方式来结束所有的仇恨呢?

这个答案,没有人会知道,因为,逝青已逝。

但,留给天烨,留给我,留给姑姑,乃至安陵一族的,却是水远无法忘记的情殇。

“呵呵,纵然,皇上爱你又怎样?他还是要将安陵一族悉数铲除,才能不违先帝遗诏,而你对他的爱,也会演变成恨,你们互相折磨了十年,直到令天,一切都回不来,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呵呵,顺公公,是你不好,为何要瞒着她呢?不瞒那么久,你主子又何必神伤这么多年?”

顺公公望着我,第一次嗫嚅:

“是万岁爷不让奴才告诉您。”

我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我明白,我都明白,天烨的心意,我怎么会不明白呢?毕竟,无论如何,遗诏是先帝拟的,诛我一族却是他下的旨,倘若当初被我知道,这其中的隐情,无疑只会让我更加痛苦,更加没有办法抉择。

受爱恨煎熬,乃至被逼疯的先例,泠贵妃就是,他又怎敢赌我不舍疯?与其看我在他面前疯颊地凋零,不如让我单纯地去恨,倒是最好。

所以,他赐给我海子,让我借着对孩子的爱,对他的恨,留下这条命。

他其实是了解我的,知道我对孩子的爱,一定会大过对他的恨,所以,他必定以为我会生下这孩子,虽然事实也是如此,可我残忍地用孩子小产的假象来欺骗他,这一步的欺瞒,他该是没有料到的,在那瞬间,他必定更加痛心自责吧。

他了解我,一如,我了解他。

但,正是因为这份了解,才让我们错过十年最美好的时光。

十年的爱恨,都归于平静时,他再见到我,是怎样的心情?他宠幸白樱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我没有办法知道。

我和他之间的爱,一直如光与影,浓浓淡淡地交叠着,永远无法割舍。

也许所有关于爱情的起点和终点,都是相同的,都是眼泪与温柔。

或许心中早已明白,今后的恋情,都将回归宁静,开始与离别,不过是人生中另外一场折子戏。

当婧瑶皇后的笑声和着泠贵妃清丽的歌声,一并渲染长门宫于我的最后印象时,天际,终于,浠浠沥沥地开始飘起雨来。

顺公公撑起伞时,我步伐飘游地,走回凤仪宫,走进,今生最后葬送掉所有感情的华丽坟墓。

无忆在摄政王归隐封地后,便一直在凤仪宫陪着我,见我进来,他乖巧的行礼,抬首,道:

“您哭了?”

自进宫,他一直不知如何唤我,使用‘您’字来代替,有着绝对的恭谨,和巯远。

我的素手拂过脸颊,才发现,不知是雨,还是泪,盈盈地坠在眼底,被手一拂,顷刻散化。

“是外面的雨,今日太傅已放课?”

如今,他不再是玄景的伴读,而是俩人一同跟着太傅习文。

“是。”他垂下首。

我眸光注意到他湖蓝的袍子下撕坏一道口子,露出里自白色的衬里,问:

“袍子怎么坏了?”

他微微动容,但旋即成复正常,说:

“恐是不小心被树枝绊扯的。”

“嗯,先去用膳吧,顺便把袍子换下。”我从他的神色中识得这不过是推委之话,但他不愿说,我自不会逼问。

“是。”他行了揖,往偏殿行去。

我转问今日跟他去学房的内侍,道:

“无忆的袍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禀娘娘,是玄景皇子所扯坏的。”

“因为何事?”

“奴才不敢说。”

“说。”

“回娘娘的话,是玄景皇子,辱骂无忆是无人要的野孩子所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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