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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也会很幸福,看着您——”我竟然说不出驾崩这两个字,我的唇完整地说出那两个字的口型,可是,声音,消逝在空气里。
“两年后,朕,必会御驾亲征与北溟一战,胜者,天下一统,败者,国破身亡。倘若朕胜,你依然只能待在朕身边,如果,朕败,朕会立下遗诏,许你自由!”他代我说出,不愿说出口的话。
天烨,我要的,从来就不是这样的自由。
你胜,我活,可以是为着无忆。
但,你若败,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未来。
当这世上,仅剩我一人时,原来,那样,才是无法救赎的绝望。
发丝被他轻轻掬起,他如同当年那般,替我轻绾发髻,插上发簪:
“这根砗磲簪当年,你遗留在倾霁宫,并未带走,朕代你保留了八年。”他的呼吸,落在我的颈后,于冷泉的寒泠中,带着丝丝的暖意。
砗磲簪,是我刻意留在昔日的倾霁宫,以为,可以象雪魄玉镯一般,脱下了,便不会再想起,可,我终是错了,砗磲簪并非雪魄玉镯,因为,所赠的人不同,它在我心底的沉重,是我八年梦徊时,每每念起,便有偷偷回宫,再去寻回的冲动。
手中的力气在刹那消失,因着这样的天烨,是我无法不动容的!
棉巾委褪于地,背上的清冷,却不能让我的思绪继续绝决地向前走去。
他的手覆上我的肩,我微微颤了下,接着,棉巾从他覆着的手中徐徐将我包住,素手从前面接过棉巾的两端,我紧紧襄住自己,没有回首,快步走出清隽池。
当层层的纱幔被我穿过,我与他的种种未断的情愫,是否能真正隔断?
爱得太迟,所有可能都在伤害和折磨中耗尽。
换上素青的宫女衣裙,心神渐渐稳住,却看到,窗棱花格外,月华的幽谧边,有隐隐的红光湮过,昭示着紫禁终不会安静太久。
我不会置身是非之外很长时间,但,这一次,竟然,搭进的是我的无忆。
当若干年后,我再回想起这一幕,倘若,不是被逼太急,可能,我就不会再让自己的双手上沾满鲜血,但,因为牵涉到的是无忆,我终于还是继续谋算,继续步步为营!
第102章 宫门一别敛蛾眉
前朝中,数名重臣拥立玄景为太子,本此事基本已定,但以摄政王为首的另一拨大臣突然齐齐上本,奏,自古册立太子,均以立嫡或立长为首,今中官位虚空,无嫡子可言,故循立长子刚应为长子玄铭,纵其母以带罪之身赐死,罪不及龙嗣,荐推玄铭为太子。
此后,无论拥立玄铭还是玄景的大臣怎样奏本曰,东官虚位日久,天下以为忧。夫万物皆有根本,而太子者,天下之根本也,根本不立,祸孰大焉。
天烨仍不予表态,仅称需圜丘祭天后再做定夺。
此事无异在平静、和谐已久的一泓水梆下一石,激起的,又何止是前朝的千层浪呢?
另一方面,南越幼帝修国书,派使臣向西周请婚,并言:“若臣下有不忠之心者当勤兵赴国除讨”
西周宫中适龄公主虽有,但也可以重臣之女代嫁,可,一来姬太后曾派暗线驻于官内,必对西周后官了如指掌,二来,毕竟南越也属分鼎三国之一,许其公主,并不算委屈,三来,西周与北溟之战若无可避,南越的站向亦犹为重要。
故太后几经思虑,从宫中择取昔日的贤妃,今时的澜充仪之士赢曲裳为淑华公主,于靖宣十三年八月初八送亲南越,并因此晋封澜充仪为澜昭仪。
澜昭仪势败,所以,她丝毫不能对此道旨意有任何辩驳,唯一的女儿远嫁南越,对于她来说,意味着,宫中最后依傍都失去。即便封至九嫉之首昭仪位份,于她,丝毫没有任何转圜的意义。
没有帝恩,没有儿女承欢膝下,她的命运甚至不及皇后,皇后纵然被废长门宫,但其女儿依韵却早在去年就被许于太尉之长孙为妻,并以和硕公主之礼下嫁。
姐姐的女儿睿雪本是太后最早属意远嫁南越的公主,但天烨以睿雪年岁尚幼为由拒之,其实,睿雪仅比曲裳小一岁而已。
虽然,都是他的女儿,他对姐姐所留下的孩子,是极好的,云充容自抚养睿雪这八年来,纵无盛宠,也从充容晋到云妃,这是睿雪间接所带给她的,她待睿雪之好,在宫中亦有口皆碑。
我的无忆,在摄政王的悉心教导下,如今也是八岁,为玄景的伴读,得以求学于尚书房,每日“卯入中出”,除要学习语言文字以及《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之外,骑射之武学亦在所学范围之内。
日子的悠然平缓,始是酝积着更深的暗潮汹涌。
这年的初秋,天烨依然在南苑举行秋季节狩措。
南苑,位于镐京永定门外永定河中部,地毗连千里,林木葱郁,水草茂盛,故群兽聚以孳畜,是极好的狩措之地,设有隆庆山庄,山庄分为官殿区、湖泊区。
靖宣九年时,曾对此重新进行过修葺,修葺一新后的宫殿区,内宫由明宫、杜宫、竹宫,梅宫,菊宫等几座宫组成。外宫刚分春,夏,秋,冬四院。
湖泊区在官殿区北部,其中如意洲是帝王饮宴和会客之所,烟雨搂为眺望风景之处。
隆度山庄外,山岳中的试马埭是表演摔跤和赛马的地方,其余,刚是狩措围场。
天烨此行,除带着一众近亲王爷,朝中武将外,皇子亦得以同行,无忆因是伴读身份,额外得了恩旨,也在此次的名单中,这让我,莫名,有着一丝欣喜,或许,我能更近地看到我的无忆吧。
后宫嫔妃中仅宸贵妃、芊妃、云妃、琳昭媛四人随行。
不过一日, 已行至南苑。
王爷, 武将均住于外宫四院中。
明官为天烨所居,有九进院落,王殿为“澹泊敬诚”殿,全部由楠木建成。
宸贵妃赐住较近的竹宫,芊妃住梅宫,云妃和琳昭媛分别住剩下的杜宫和菊宫。
随同天烨出行的近身宫女是我,佾痕,萱滢三人,望舒并未同行。
昔日被劫倚翠搂,归来时,也曾在此小住,但,由于,被时是夜晚抵达,次日清晨便匆匆启程返回镐京,对于南苑的印象仅局限在当时所居的别苑,今目的梅宫。
而,这一次,我终于见识到西周帝王狩措围场盛大磅礴的景象:草原起伏,花卉遍野,松叶厚厚似地毡般铺成一条条山间小径,山峦遥逄纵横交错如迷宫,溪流潺潺宛若银带荡涤澄静;百年古柳星罗棋市在溪旁,茂密的森林深处,是各式野兽的天堂。
隆庆山庄同样也是天家的避暑别宫,这里,一年四季,因着天然森林的围绕,终年没有酷暑。
“等朕把前朝的事安排妥当,咱们就去避暑别宫。”犹记起那年,他低不可闻的声音在背后拥住我时响起,许的是这句承诺。
可,当他真正把前朝的事安排妥当时,却是我和他的决裂。
轻抒出幽幽窒气,我收回远眺的目光,返身,将托盘内的两碗桂枝蛮露羹端往明宫。
“王爷,可以慢点走吗?”一声柔弱的女子声音怯怯地响起。
我看到,前面,松林中,走来两人,男子正是十六王天灏,身后跟着一穿着水绿衣裙的士子,眉目清秀,有着大家闺秀特有的娴雅端庄,应是当今丞相之女,十六王妃秦霜滟。
我本想退身避开,但天灏的眸光已如利箭锁在我的身上,我避无可避,之能俯低螓首:
“奴婢参见十六王,十六王妃。”
“免礼。”秦霜滟温婉地道。
“奴婢?皇兄不是早就颁下旨意,你之需对当今太后才需行礼吗?”天灏的语音带着浓浓的阴霾森冷。
“王爷,她就是璃妃娘娘?”秦霜滟惊奇地问。
看来,我的所有过往,不光后宫,前朝官员家眷中都有耳闻,唇边浮起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