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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还没有具体眉目,我怎能让深居后宫的妹妹操心。”
“你我都不是闲命,”子虞向他笑了笑,淡淡地说,“别人还有父母兄弟可以依靠,纵使失败,还可以得家族庇护,我们的富贵却在以命相搏,要是等到事情眉目清楚,只怕陷入险境还不自知。哥哥真要让我安心,就不该瞒我。”
罗云翦心头一震,脸上有动容之色,他略略偏过脸,低声说:“你长大了。”
他的口气里有赞叹,有感慨,更多的就是怜惜。子虞微微有些伤感,缓缓吸了口气,问道:“陛下可有表示?”
罗云翦抿唇道:“南朝新帝又让三城,圣上对归来将士多有褒奖,对延平郡王赏赐的都财物,刚才席上皇后拂袖而去,也不见圣心不快。”
子虞眉头微蹙。帝皇意见不合,已是宫中司空见惯的事。旁人都认为是她来到宫中,独获圣宠,惹皇后不快。她却清楚地感觉到,帝皇的嫌隙早已存在。
罗云翦见她皱眉苦思,宽慰道:“我的功劳虽大,还不足配上云麾将军的称号,圣上必是为了你。”
子虞转眼看他,笑着摇摇头,“我对他……从不敢放心。”
“他喜欢你,”罗云翦说道,“阖宫上下皆知。”
“众人眼中的事实未必就是事实。”子虞喟叹,乌黑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伤怀,“哥哥,他给我的,太快太好,我担心失去会更快。”
罗云翦默不作声地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还有我在。”
子虞心中稍定,含笑点了点头。这是他们早已默认的生存方式,兄弟在朝为官,姐妹内宫襄助,绵延富贵。
“对了,”她抛去心底一瞬间涌上的软弱,问道,“文嫣如何了?”
罗云翦道:“她很好。”
“好?”子虞笑道,“是身体好,不是日子好?”
“都很好。她坐在殿堂上说话,连皇后都要察看她的脸色。”罗云翦正色回答道,“对了,她还托臣带给娘娘一件礼物。”他走出殿,不一会儿就带了一个锦盒进来。
子虞满是好奇地打开,锦盒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白玉壶,上雕松鹤图。她取出来仔细端详了半晌,是上好的羊脂玉,可除了分量较沉,也瞧不出什么特殊的名堂。她抬头含笑看着罗云翦,似乎在问,千里迢迢就带来这个酒壶?
罗云翦满脸肃然,走上前,把玉壶的盖子轻轻一拧。在寂静无声的大殿里,子虞似乎听见酒壶里发出极劝极轻的一声嚓。他面色镇定,轻声在她耳边说:“壶内分两块,可以放两种酒,壶盖向左拧半圈,就可以换酒,这叫做乾坤壶——壶中乾坤,一死一生。”
子虞心头一颤,脸色有些发白。
罗云翦握住她的手,两双手都一样冰冷,他的口气异常平和,“文嫣用过一次,她让臣带给娘娘,若是有那么一天,说不定可以用上。”
子虞觉得喉口涩干,深深呼吸了两次,将锦盒啪的一声合上,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但愿……不会有那么一天。”
延平郡王断腿,罗云翦受封云麾将军,似乎为朝堂刮来一股不同的风向。不少人望风而动。皇帝赐给罗云翦一座府邸,据说先后住过两代开国元勋,院落精巧,宅邸辉煌。往来的官员络绎不绝,倒让这座宅邸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气象。
延平郡王府来往的人也不少,可是很快就销声匿迹。所说郡王伤后脾气变得极差,三言两语不合便将来访的人赶出府去。那些带着珍贵药材上门的人,原本想着凭“雪中送炭”方式能搭上宣王或皇后这层关系,被郡王赶出来后感到颜面无光,私下添油加醋编排起来,于是谁也不想去触这霉头,郡王府往来的人更少了。
郡王在家中静养,郡王夫人却几次入宫来求见皇后,头几次拿着帕子抹眼泪,一抹就是一两个时辰,接下来不知从哪里听说郡王是被人所害的谣言,索性到皇后面前哭闹。
消息传来,子虞顿觉不妙。
这日交泰宫派人来请,子虞多了个心眼,留下秀蝉通风报信,带了歆儿和宫女前去。
刚进入交泰宫,就听见一个妇人的哭声,“如今,连皇后的兄长都不放在眼中……”子虞驻足不前,女官却已经传报,“玉嫔娘娘到了。”里面哭声立止。
子虞上前给皇后行礼,下手站着一个妇人,头戴珠花,身着青衣,满脸怨愤地看着子虞,也不上前行礼。
皇后冷淡地说:“这是延平郡王的夫人,非要见你一面。”回头又对妇人说,“你不是一直闹着要弄清真相,有什么话,直接问清楚吧。”
妇人从子虞进殿后就一直盯着她不放,闻言冲上前,声音尖锐地说道:“娘娘的兄长平安回来,我的夫君作为主帅却被射伤了腿,这是什么道理?”
女官呵斥她无礼,她充耳不闻。子虞一字一句地说道:“沙场之上,刀剑无眼,岂是妇人可以随意指摘。”
妇人嘴唇颤抖,反驳道:“我夫君前锋带兵,出生入死,罗云翦却应援不及,延误战机,独占功劳……”子虞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不耐烦起来,打断她道:“为了无根无由的事,夫人却来喧闹宫廷,非议朝臣,这莫非是郡王的意思?”
女人一惊,她本就满含委屈,见子虞毫无惊慌,反而三言两语高尔夫她的夫君牵扯进来,心里又怨又恨,冲上来想拉子虞的衣袖,口中直呼,“回来的将领并非我夫君一人,难道个个都是胡言乱语,罗云翦本是南国之人,有通敌之嫌,又怎能握剑掌兵……”
她来势凶狠,面目狰狞,宫女拦不住她,直冲到面前。宫女们慌成一团,不知谁乱中出错,不小心绊了妇人一脚,妇人止不住身子前倾,张手直冲子虞的脸上抓来。
她的指甲又尖又长,冲到眼前,子虞心跳如雷,往后退避不及,眼看就要被伤。歆儿拦臂挡在当中,被狠狠抓了个正着,衣袖刷地被扯落半幅,露出的手臂上,被划出几条红痕,其中两条已破了皮,渗着血丝。
女官宫女们吓得目瞪口呆,步寿宫的宫女们围成一圈,将子虞护住,交泰宫的宫女挡在中间,妇人摔倒在地,显然也被惊住,愣在当场。
“这是做什么?”皇帝的声音骤然响起。
皇后一怔,显然没有想到皇帝会在此刻现身,不过一瞬,她就恢复了常态,起身行礼。子虞脸色苍白,回头在宫女中扫视了一遍,又见妇人惊魂未定,神色不似作伪,心里疑窦丛生,怔忪了片刻,转身叩问圣安。妇人吓得瘫软在地,跪地瑟瑟发抖。
皇帝招手让皇后子虞分列一旁,目视交泰宫的狼狈。承仪禀告说:“延平郡王夫人,殿前失仪,冲撞玉嫔娘娘。”子虞对皇帝哀求,“陛下,请先让妾的宫女去医治伤口。”
歆儿手臂上的伤痕如此鲜明,皇帝看了一眼,皱眉看向皇后,“这是怎么回事?”皇后跪倒在地,“是妾管教不力,郡王伤重不起,郡王夫人难免心急,又听信谣言,这才举止失措,殿前失仪。”
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谣言?”皇后看向妇人,希望能由她新品述说。谁知妇人吓得面如纸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子虞也跪地请罪,“自妾的兄长回朝得封,就一直非议不断。夫人也许是听人唆使,才犯了糊涂。”
一个意欲转移视线,将殿前之事一笔带过,反指妇人的举止事出有因。一个状似求情,暗示妇人举动是有人指使。
皇帝揉了一下额头,目光严厉,神色露出些微疲惫。
皇后哀声道:“郡王夫人一向守礼自持,若非这次郡王伤得太重,怎会做出这种事来。”妇人这时也明白过来,不敢仰视圣颜,颤声说道:“陛下,妾的夫君几次出征,却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伤得蹊跷,还请陛下明鉴。”
子虞闻言泫然欲泣,“妾的兄长受点非议只是小事,妾听闻还有部将的眷属不满,还请陛下秉公办理,查明真相,好平息这些官眷的怨气,也好还妾兄长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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