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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眉头锁得更紧,不疾不慢地说道:“为了一些传言就闹得满城风雨,岂不是让得胜的将士心寒,此事不要再提。”子虞一喜,皇后却是脸色阴沉,妇人只剩下啜泣。
皇帝扫了一眼妇人,“荣封诰命,一有风吹草动,却中亚宫中闹事,出手伤人,看在郡王的分上,这次就不多做追究,既然郡王伤重,你就留存家中侍疾吧。”他看向子虞,“你没有受伤吧?”子虞摇头,他露出温和的笑容,“那就去你的宫里。”
子虞领着宫女先行,走出殿时,想起皇后还跪着,回头望去,正好看到皇帝一脸冷漠地对皇后说:“别把你的宫廷弄得乌烟瘴气。”
五月末的圣节,皇帝突发奇想,来一场击鞠,地址选在了城外的北苑,城中年轻子弟闻风而动。
几日前下了几场雨,空气荡然一清,到了击鞠那日骤然放晴,明媚的春光映得天空朗朗,偶有片云,也添声色。北国击鞠是男女皆娱乐,子虞早就得知将随驾出行,还有受到斥责一直闭宫不出的皇后和另几位妃嫔。
北苑开阔,草长莺飞,正适合击鞠,宫人早就立起两个彩雕绘金球门,以银丝编韧为网。场外设八个红漆大鼓,鼓舞士气。
帝后两人在主台观战,太子、晋王各自带了十人在击鞠场中试球。能跟皇子击鞠的,不是身手矫健的卫士,就是年少英俊的贵族子弟,大多数的目光都看着他们。这一场击鞠观赏多于胜负,双方都骑术精湛,勇敢机智。有来有往的几球精彩无比,贵族们纷纷叫好。
太子晋王之后,又有好几场击鞠在少年污染马蹄中开始。
子虞坐观了一会儿后,去营帐中换了骑服。等她带着女官宫女来到击鞠场地边缘,明妃欣妃已经开始打球了,明妃梳高髻,身着红色织锦骑服,艳丽如同红日。欣妃着烟紫,春光映照着她眉目精致,盗窃美丽。宫女们分作两队,互有来往,击鞠不比男子精彩,却胜在姹紫嫣红,夺人耳目。
击鞠必须要有一匹好马,子虞命宫人前去挑马,片刻便有宦官牵来一匹黄骢,毛发光亮,四肢健壮。子虞骑着试了试,驰骤如电,果然不凡。
她骑着马在场边跑了一圈,眼看明、欣二妃打得正热闹,也不打扰,领着宫女另辟场地。子虞的马好,宫女们都跟不上速度,不一会儿就跑在了前面。
身后一阵踢踏马蹄声,子虞以为是宫女赶了上来,回头一望,却是晋王。他身着武士窄衣,脚蹬黑靴,猿腰蜂臂,俊美无俦,神态略有焦急。子虞佯作不见,策马前行。
“娘娘。”睿定唤她,提缰疾驰越到子虞的面前,一手挥着长杖,挡住了去路。
子虞冷眼看着他,“晋王有何指教?”
“娘娘请下马说话。”
子虞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娘娘请下马。”睿定看着她,目光坚定。子虞了解他,这个表情,通常表示他一定会坚持直到达到目的。她从马上翻下,淡淡地说:“你最好有个她的理由。”
睿定下马,直到她的马前,仔细检查了马的嘴和牙齿,子虞看着他的举动,眼中渐渐凝聚寒意。
“马被下了药。”他下了定论,声音磊落分明,转头看子虞的眼神,他苦笑了一下,“你不信我?”
“已经背叛过的人,有什么值得我相信。”子虞拉过辔绳,看了看马嘴,却没有发现什么,“刚才还在击鞠的人,怎么能发现马厩里的一匹马被下药?”
睿定神色不改,淡淡地说道:“这里到处都充满了眼睛,我知道有人拿药汁喂了黄骢,刚才看到你骑走,这才赶上来。”
子虞不知该不该信他,他的表情足够诚挚,可惜她再也无法相信这份诚挚。
她垂下眼睑,叹了口气,问:“谁下的药?”
睿定泰然道:“你的心中已有了答案,体恤还需要我的回答作证。”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子虞抿唇,缓缓说道,“也许,你在拿一件莫须有的事,逼我去对付她。要知道,你和她之间的争斗,日间要长得多了。”
睿定听了不住摇头,“我不知道,原来你无情起来是这样厉害!可无论你信不信我,这匹马不能两用了,发了狂容易伤到你。”
子虞冷言反驳,“什么有情无情……”他们早已不是能提及情之一字的关系。
睿定面色一冷,仍然坚持,“马交给我吧。”
子虞不置可否。
两人僵持不下,又有一串清晰而明快的马蹄声接近。隔了一小段距离,就看见睿绎驰马而来,他看着两人,笑着招呼,“娘娘,大皇兄。”
睿定的脸色僵硬了一下,没有想到会有人看见他和子虞单独在一起。子虞显然也有同样顾虑。可两人迅速反应过来,佯装无事。
睿绎直来到两人身边才停马,对睿定说道:“大皇兄原来在这里,太子想约你再比一场,正在找你。”
睿定神色镇定,唇畔含笑,“正合我意。”说罢,不再看子虞一眼,翻身上马离去。
等看到他的身影化作远处的黑点,睿绎转过脸来,一脸笑嘻嘻地看着子虞,“娘娘可是有什么为难?”
子虞这才知道他是特意来解围,宛然一笑,“无事。”心中毕竟存了疑虑,只牵着马缰往回走。睿绎见了,下马走在她身后不远,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对她说:“好俊的马,娘娘这是锦衣夜行,不如和我换一匹。”
子虞连连摆手拒绝。他快步牵马走到她的身边,“娘娘看我这匹马,膘肥马壮,最是温和。”
子虞哧地一笑,温和对他道:“这马不妥当,不能骑。殿下还是另寻好马吧。”手上的马忽然驻足,缰绳的另一边被睿绎扯住了。
子虞看着他,他也回视子虞,目光深处似乎藏着隐隐的光泽,“将马给我吧,交给晋王,别人还不知该如何非议,给我就没事了。”子虞讶然,“殿下知道?”
睿绎偏过头,脸色在春光下有些模糊,他缓缓地说:“不知道,但是能猜出来。有些事看多了,总能猜出点蛛丝马迹。”
子虞不禁又叹了口气,“这样,你就更不该来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宫中还有这样的人,别人对麻烦避之不及,他却自己撞上来。
“娘娘莫非把我的话当成了空话,”他笑了笑,十五岁的少年,即使不言不笑,也带着朝气,尤其他的笑容,俊逸得仿若朝露,“娘娘帮了我,这一点小忙,娘娘却不让我回报?”
子虞平静地看着他,旋即嫣然一笑,将马缰交给了他。
睿绎接过,立刻翻上马,子虞一惊,“殿下!”他给她一个安心的神情,朗朗说道:“不该让设下陷阱的人失望。”转身按辔驰去。
子虞在他身后喊“小心”,不知他听见了没有。
女官宫女们赶上来时,子虞已经没有了耍玩的兴致,意兴阑两周多打了两局便草草收场。回到主台时,宫人正在擂鼓,声声如雷。可这依然没有盖过场上的马蹄声。
皇帝身着玄青骑装,银纹收袖,手中握着金漆的球杖,挥动在他手里,仿佛一道流光溢彩的金弧。
跟随在他身后的卫士身手矫健,配合得异常默契,子虞看到,玉城的附马晁寅也在其中。太子和晋王临时组成一队,身后追随的却是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贵族。球在两队之间辗转,尘土飞扬。
球很快传到皇帝的马下,他手挥金杖,一道利落圆润的弧光,球应声入网。观者如痴如醉,齐声叫好,连擂鼓声都混淆其中,弱不可闻。
他朗朗而笑,转头环顾主台,在看到子虞时,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金杖,深邃的眼眸变得豁然开朗。子虞情不自禁跟着他微笑,这一刻的他,没有平日帝王的威严,却更加让人难以拒绝。
一局之后,太子与晋王落败,两兄弟很难得地凑在一起亲密说话。卫士们围绕着皇帝侃侃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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