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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失去记忆,有些事,可以不清楚,可以不明白。
但,心里,想要知道的事情能弄清楚,明白就好。
人,只能活一辈子,她不相信,还有下辈子的许诺。
长生殿的盟约如是,不过是后人完美的想象。
这一辈子,有些事一旦错过,就真的错过了。
她,不要!
从初八那晚后,整整五日,即便,她额上有伤,脸上有伤,又刚刚早产,不曾恢复,但,除了张仲每日按时请脉换药外,他好像望了她这个人一般。
纵是太后也只来瞧了她一次,但太后和他,对她来说,终究是两样的意味。
虽然,海儿每日,都会在固定的时间由张仲抱来陪她,可越是这样,她越是无法做到不去计较。
好吧,她无所谓,现在的她,不是有记忆的纳兰夕颜,再怎么样,都是无所谓啊。
如果,这是他演的戏,她偏要将这戏,还原成本来的真实。
于是,才有了今晚这一幕,如她所预料的,他来了,可,只是来了。
他还是这么地淡漠,看着她这样可笑的举止,都这般的淡漠,仿佛和他无关一样。
“你,”她蹙了一下眉心,轻声问,“听她们说,你是我的夫君,是当朝的皇上,是么?”
‘夫君’这两个字说出,她本想在他的深幽的眼底,再辨到些什么,只是,那里,平静如一潭深池,一丝的波澜,都是没有的。
她蹲坐于塌前的毡毯上,即便是不冷的,按他以前,也会把她抱起来送回塌上。
现在,他只是随着她问出的一句话,稍稍走近她几步,近到,她伸手就可以触及的地方,但,这些距离,却不会再缩近。
他冷冷的扫了一眼地方被她打翻的搁在炭盆上的香炉,里面,有些苏合香的香灰散落出来,顺着香灰望去,她莹白若玉瓷的足尖,微微的探了出来,有着贝壳一样的光泽。
贝壳,记起旋龙谷的海边,他曾予她的贝壳,于现在,于将来,只会成为一种凭吊。
“扶娘娘回去休息。另外,把银碳换成六盆普通的炭火。”他并不回答她问的话,仅是吩咐完这句返身,就要离去。
普通的炭火,会有夕颜所要的白烟,加上六盆的数量,白烟很多,也会很暖。
但,谁都知道没那样的白烟是伤身的。
“皇上,这使不得吧,娘娘的身子如今受得起这普通炭火么?”李公公不怕死的禀道。
万一,皇贵妃被这炭火熏出什么事来,这皇上可不会怪自己下的这道吩咐,第一个怪的,一定是他没当好差。
即便,皇上和皇贵妃的关系看上去现在很是微妙,不过,有一点,李公公是确定的,那就是,皇上心里,记挂着皇贵妃,只这层记挂,就够让李公公识眼色的说出这句话的。
未带轩辕聿再开口,夕颜在他身后,嗫嚅道:
“我知道错了,但银碳真的不暖和,您——”她有些犹豫,低下头,然后,鼓起勇气般的复抬起脸来,道,“我可以去您的殿安置么?您是皇上,您的殿里应该是最暖和的吧。”
轩辕聿的心被她的这句话,重重震了一下,果然,失忆的人,连说话都无畏了。
李公公的嘴,随着夕颜说出的这句话,也来不及合上,皇贵妃娘娘的话,真是够大胆的。
“我保证,我不会打扰到您。我可以安置在小铺上的。”
她伸出手,想去够他的手,却被他袍袖一拂,唇边含了冷笑的道:
“皇贵妃失忆失得连规矩都忘了不成?这话,可是身为贵妃该说的?”
这句话,说的真是刺人心啊,差一点,她的脸上就要动容,她若一旦动容,该会让他立刻就瞧出,她是装的。
不过,她一定不会在他之前,露出自己的底限。
“皇上恕罪。”
她失望的站起身,想自个回到塌上。
指着一盏,蜜恬来不及发出惊呼时,她的裙裾恰被炭盆内被她生起的火星子燎到。
棉质的中衣,很快就被火星吞噬,她惊吓得想要拍灭那火,鼻端问道龙诞香近时,他用自己的袍袖迅速地把燎到的火星子拍灭。
她咯咯回眸,惊惶的眸子对上的,仍是他淡漠的眸底。
这么演,他不累么?
明明是在乎她的,确偏是这样?
难道,疏远她,让她死心,最后,送她出宫就是最好的?
其实,从她愿意随他返回宫里的那一日开始,她就放弃了自由。
自由,是珍贵的,可,这世上,终有什么是值得一个人去放弃这份珍贵。
一如,陪在他身边,对于她来说,就是最珍贵的事。
旋龙洞的欺骗,本来,让她觉得是无法接受的残忍。
可,他不做任何解释,也不做任何的挽留,一反常态的选择更为残忍的拒绝,终是让她心里,早就有了疑惑。
因为,自相矛盾的地方太多。
她心底,知道孩子是他的时候,其实,何尝不该是欣喜的呢?
毕竟,她并不是真的失贞,哪怕,他曾经对她说出绝情的话,可,她仍想要他一个解释时,他就知道,她是信他的。
或者,应该说,她一直不敢爱,但,一旦爱上的那刻开始,则,不会容许自己后悔。
哪怕,现在,他再冷漠,她偏是不会放弃的。
这当中,她能察觉到,并不是如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隐隐,那日旋龙洞的情形,是有些什么不对的,可,一时,又摸不到,究竟,是哪里不对。
现在,她对上他淡漠的眸子,看到,他玄黑的袖边被火灼得连手腕都有些许的痕迹。
“皇上,您的手,没事吧?”她继续嗫嚅地道。
他没有回答她这句话,眸光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小李子,将娘娘的用度职务移到偏殿。”
“诺。”
这殿内,本就被她熏得烟急火燎,加上方才的火星子溅出,万一这些溅到哪里的死灰燃着的织物,复燃的话,他终究做不到定心。
于是,让他不得不做出让步。
不过,是一点让步罢了。
李公公传来肩撵,蜜恬替她取来厚厚的披风暂裹于身,并取来锦履替她穿上。
做着一切的时候,轩辕聿早出殿而去。
这种肩撵可以径直抬进殿内,这样,她就不用移动任何步子。
而待到肩撵将她抬至偏殿时,蓦地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殿内置了两个银碳盆,其中一个紧靠在塌旁。
塌上,铺了两床的锦褥。
只有这些,却,不见他的人。
她由蜜恬扶着,坐到塌旁,蜜恬碎碎的道:
“皇上对娘娘真好,把这让给娘娘,自己还是歇于书房。”
真的很好。
是啊,让她觉到一点希望时,不过是随之而来的疏离。
还要坚持么?
她的手扶住腿,深深吸进一口气,抬眸凝向蜜恬,道:
“下去罢。”
“娘娘,奴婢伺候您换下脏了的中衣吧。”
蜜恬并不知道为什么娘娘听了这句话,反而看上去,很不开心的样子。
“我自己换就好了。”
她伸手,蜜恬把中衣奉上,仅能躬身退出殿外,手里握着中衣,她却不想换上,卧于榻上,今晚,她做的一切,是不是真的象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呢?
他是不是只会觉到,她越来越让他讨厌?
她不知道,但,不会在疼痛了。
或者该说,从那天,喊出那一声后,她的心,就再不该有任何的疼痛了。
闭上眼,锦褥上,仿似还有着他淡淡的味道,在这些味道中,有幽香渐浓,于是,她开始睡的迷迷糊糊。
迷迷糊糊中,是谁轻轻地抱起她的身子,替她轻褪中衣,随后,悉心地再将温暖的中衣替她换上。
她想睁开眼睛,然,不知为什么,眼睛,确是睁不开的,仅能贴紧那个怀抱,汲取那些许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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