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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碧落死心,再这样纠缠下去,无疑,是不好的。
狠下心说出这句话,谁说,她陈媛太心软呢?
“那又怎样?西蔺姈失贞在先,自尽在后,襄亲王妃的位置如今还是空着的,皇后说了,只要我替她办了那事,这住置,她会做主,让太后指给我。”
“碧落,若她真能兑现诺言,为什么,现在,到这的,是我送来的酒,而不是她的赦免呢?”
对于碧落的背叛,她如今,已能坦然。
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活。
碧落,亦如是。
“她骗我?!”碧落嘶吼出这句话,失控地欲待站起,却被陈媛按住肩。
“放开我,我不能放过她,我要去太后那,告诉太后,这都是皇后出的主意。凭什么让我做替死鬼!我不要!”
“碧落,你以为,这宫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走到今日这步,不是你的贪念,又怎会生出这些事端来?”陈媛斥道。
是的,若不是碧落的贪念,早在三年前,选择出府回乡,不啻是最好的路。
然,碧落选择的,却是留在王府。
选择的,是一条,她本不该去奢及的路。
王府正妃的位置,从来只会属于家世同样显赫的世家女子,是不会让一个丫鬟登上的。
可惜,这世上,最害人的,就是这不该有的贪念。
心比天高,命,恰比纸薄。
“为什么,你要处处针对我呢?呃?”碧落的眼底,闪过一丝狠辣。
这丝狠辣,让陈媛的手微微一颤,她将那杯酒,放在碧落的身旁,旋即起身,回身间,她语音清泠:
“这酒,我劝你,还是自己喝下,不要等到被人逼着喝下,那滋味,更加不好受。”
顿了一顿,她复加了一句:
“我能为你做的,只是来送你这一次,希望,你能真明白——”
然,这句话,却再说不完。
穷她这一生,终是,留下一句说不完的话。
最后,两个字,是“苦心”。
对,苦心。
可惜,这份苦心,却是白费了。
她的后背,有尖锐的疼痛穿过,接着,是冰冷的空气随着那阵疼痛一并地涌入。
那些冰冷的空气,涌入的位置,直抵她的后心。
于是,心中的温暖,也一并不复存在了。
身子,软软地瘫下。
在这暗房内,她看不到什么,四周,除了,死寂之外。
还有漫天的黑暗向她逼来。
在这漫天的黑暗里,她看到,张仲笑盈盈地站在那棵梧桐树下,后面,所有的枝丫上,都系满蓝色的丝带。
蓝色的丝带包围中,他好象,开口对她说了一句什么。
可,她再是听不到了。
错过的,无法握住。
这一生,仅是遗憾。
是的,身不由已,错失所爱的遗憾。
如果当时,他愿带她走。
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
如果当时,她愿放下这份爱。
是不是一切也会不一样。
可是,一切的发生,是以绝对的方式存在,容不得谁和谁的“如果”。
“为何总顾虑别人,忽略自己呢?”
这句话,在她意识悉数消逝前,清晰地叩进她的耳帘。
她的唇边绽开最后一朵凄婉的笑,回他:
若我不顾虑你,只按着自己的意愿活,岂非,就是你的负担呢?
可惜,他听不到了,她,再也不能亲口告诉他这句话。
是的,她不要成为他的负担。
因为,或许,她已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碧落的手中,握着那支筷子,那支筷子,深深地没进陈媛的后背,黑暗里,她看不见,那喷涌而出的血,仅能闻到,浓郁的血腥气。以及听到陈媛,在她的跟前倒下,重重的落地声。
从今晚,审讯司的看守送来这顿看似饕餮的膳点,她就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
所以,用了大半夜,她都把这筷子磨得尖尖地,妄想着,能刺伤前来行刑的人,逃出这监狱去。
她不要死,她想活着。
那么好的年华,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是,最后,磨得尖尖的筷子,却并不仅仅能刺伤人。
还能,杀人。
哪怕,她之前没有做过什么错事,现在呢,再没有回头的路了。
死,是唯一的结局。
她刺死的,是当今皇上圣宠的醉妃的母亲。
这个罪名的发落,绝不仅仅是一杯鸠酒那么简单。
或许是车裂,也或许是腰斩。
不论哪种死法,都太痛苦太痛苦。
伸手拿起那杯鸠酒,她听到,暗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能等了,抬首,将那鸠酒一气灌下。
她真的没有做错什么,只想活得更好,为什么,一个丫鬟,注定要被人轻视呢?
哪怕得到重视,成全的也是,别人的谋算。
酒盏落地,碎了一地。
谁的心,也一并地,在这清脆声中碎去……
醉妃结局卷 第二十四章
天永十三年,十一月十一日。
黎明破晓前,天际,扯絮般落了一夜的大雪,蒙蒙地发着晦暗之色。
雪珠子,打在天曌宫偏殿的琉璃瓦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映着殿内,银碳的‘劈啪’,恁在这份静寂里,添了些许寥落的声响。
榻前,另加着熏笼,更使殿内温暖如春,只,夕颜纵是盖着厚厚的棉被,又拥于轩辕聿怀中,手,仍是冰凉的。
李公公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虽仅一句,却是焦灼无比的:“皇上,有要事禀。”
她随着李公公那一句话,凐上愈浓的不安,眼见,轩辕聿松开拥住她的手,
就要起身下榻,她却兀自不肯松开环住他的手。
她不要被瞒着什么,哪怕,这层隐瞒的本质是善意的。
李公公明知皇上才歇下,不过就这点歇息的时间,卯时即要上朝,却匆匆来禀,又并不直接在殿外禀奏,显然是想请皇上出殿一听。
所以,这样的反常,只意味这一种可能,此事虽重要,但,不能让她知道。
如今,战事大捷,前朝祥和,有什么是不能让她知道的呢?
除非——
她不敢往下想。
可,她不能回避。
回避,只是多一份残忍。
这分残忍在于,她会在最后一个才知道,终究要去面对的事实。
她的手丝毫不肯放松,她听到,轩辕聿宽广的胸膛内,深深的吁出一口气,起伏间,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什么事?”
“皇上——”李公公顿了一顿,犹豫中,终轻声道,“王妃殁了。”
这一声很轻,很轻,似乎,从空气里拂过,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而随着这句话拂过,分明,有某出就裂开了。
裂开的彼处,亦是不会留下痕迹,即便,漫着弥天的血,却,不会有人看到。
因为,裂开的地方,只在不可示人的心底最柔软处。
她能觉到,轩辕聿的目光,担忧地凝向她,她的脸上,该是木然的。
一点波动的情绪,都不会有。
情绪,随着这份裂开,一并被迟缓地隔断。
然,仅是迟缓。
再怎样迟缓,随着堵压蓄积,终将,在裂开的缺口处崩溃。
王妃,殁了?
殁了!
养育她十三年的母亲,就这么离开她了?
接下来李公公回禀的话,她听得模模糊糊。
大致,是碧落不服,刺杀了陈媛,随后再饮下鸠酒自尽身亡。
“夕夕!”
他的声音带着焦虑,他温暖的指尖抬起她的下颔,她的眸华对上他焦灼的目光,闪过一丝绝决时,甫启唇,仅是:“皇上——”
这两个字,她已说得很费力,每一字吐出,似乎,都将使她的呼吸停滞一样的费力,可,她却是必须要将剩下的话说完:“李公公,他,说的,是真的么?”
说完这句话,她不再去望他,下颔从他的指尖移开,略低螓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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