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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答应我,今后不管怎样,都要像刚才那样开心。”
这句话,用听上去极其稀松平常的语调说出,却只让她隐隐觉得蒙上了一层阴霾:
“呃?"
一个单音节字,是她唯一能发出的声音。
是的,唯一。
哪怕点头或摇头,在这一刻,突然也变得那么难,或者说没有意义。
“只要你好好的,我也就会很好。今日香芒对你说的,也都只当没听过。”他的声音压低,却是说出了这句话。
“师父……”他,竟都知道。
脸有些烫,因为香芒说的话,不啻是现在想起来,都让她难耐的。
而他,竟是都知道了。
“可,你是为了我才——"
他的指尖在这一刻,忽然点在她的唇际:
“我不会有事的,别忘记,你师父是无所不能的,只要你别让我操心就行。这一年来,师父没有阻止你研习医书,实是希望你藉此在医术上有所拓展,毕竟,以前的你,总是不肯定下心来,看这些东西,如今,因着对师父的孝心,倒让你读了进去,也不枉费我疼了你这么多年。再过几日,我就会闭关,待到出关的时候,你就知道,师父的话是真的。”
听着萧楠徐徐说出这番话,尤其用了两个字‘孝心’,倒是让她的脸继续晕红起来。
先前的一切,都是她多想了。
哪怕那一次,他是她的师父,在水下,不过是度气给她啊,她真的是太多想了,又自以为是了吧。
他是她的师父啊,对她的种种好,仅是师徒情谊。
“怎么脸红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一点一点地钻进她的耳中,让她的脸愈发烫起来,他的指尖点着,她侧了下脸,语音却还是含糊不清的:
“酒喝多了,果然是会醉的哈……”
这个借口,其实有够糟糕的,只是,槽糕,总比说实话要好。
“呵呵,你呀,不会喝酒,偏要学着别人去喝酒。不会做任何事,都不服输要去做,到头来,只是苦了自个……”他宠溺地说出这句,这一次,指尖终是从她的脸侧移开。
这样的日子,真好。
摒弃罅隙的日子,真好。
“再过半个月,是你十八岁的生辰了。这一次,想要什么礼物呢?”他若有所思地问出这句话。
生辰?
其实,母亲带她到谷底时,已是重病缠身,而在那之前,她也随母亲过得流离失所,从来没有过生辰。
所以,她的生辰,是在第一年,谷里的弟子替萧楠过完生辰后,虽只是简单的形式,她是羡慕的,于是,当萧楠问她的生辰时,她干脆说是半个月后,由此来的罢了。
这点,应该彼时萧楠就察觉了,然,曾经在谷里的五年,每一年,他的生辰过后,她的生辰必是十分隆重的。
这点,即便那些弟子颇有微词,可,毕竟,谷底的主人是他,再怎样,她享受着他的宠溺。
因为她是他唯一的徒弟,其他的弟子却都是香芒收的。
这一层的关系,使得,彼时的她,竟是有些年幼时特有的骄傲。
如今在他唇中,再次听到生辰二个字,不禁想起来,回了锦宫后,那么多年,她过的,也是这个生辰罢了——十月十八日。
“好,这次生辰,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师父快点好起来。”
没有等到生辰就许出的愿,是不是会不灵验呢?
可,彼时,她却是说了,源于,这亦是她唯一的心愿。
她希望他好起来,这样,她的心,就不会那么难受。
没有表情的面具凝着她,可,她却是能看到他的唇边浮起笑靥。
“你许的愿,每一次都会实现……”他的声音愈低,“待你生辰过后,师父就会闭关疗养身子。”
是啊,过去五年,只要在他身边,许的愿,都是实现的。
因为,她许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譬如,一顿美食,譬如,一件好看的衣裳,林林种种,都是他能为她做到的。
可,如今呢?
她许出这个愿,他还是像以往那般,允诺了她。
那么,也就是说,一定会实现的。
她的心底愉悦了起来,而他的手却是收回,不再保持方才那暧昧的姿势。
这一晚,当萧楠的生辰宴结束时,她是开心地由橙橘陪着朝自己的竹屋走去。
而他虽是朝他的屋子行去,却在竹屋前,看到那同样青色的身影,是香芒。
她站在那,待到他走近时,方缓缓回过脸来,她的脸上,有些斑驳的阴影,那是竹叶落下的阴影,也是乌云蔽月使然。
“我想,我们需要谈一下。”香芒说出这句话,双手反抱住自己的臂膀。
“难道,你以为,所谓的双修是可行的法子?”萧楠径直朝竹屋走去,那竹屋里已点燃烛火,他是不喜欢黑暗的人,哪怕,他的面容习惯隐藏在面具后面。
但,那是因为成为未烯谷谷主必然的选择。
“除了这,我想不到,还有其他法子,或者,我找不到更好的法子。”
“呵呵,你想不到,不代表这世上真的没有。不管如何,她是我的徒弟,我不可能和她去做所谓的双修。”
“是不可能,还是你不舍得呢?”香芒逼近他一步,她素来淡漠的脸上,此刻,连唇部都在瑟瑟发抖,“因为,双修到最后,极有可能,度去她所有的精元,那么,她的命也就没了。”
萧楠的指尖拂过那柱子上悬挂的碧玉箫:
“既然你都知道,就该清楚,我不会容忍任何人再去她跟前提这件事。”
“可,我不要再看着失去你!”香芒说出这句,一颗泪掉落了下来,“我愿意做你的双修……”
这句话.说出来,要蕴积多少的勇气。她不知道,只知道.她不想再一次经历失去最亲人的痛苦。
她的父亲,上任谷主,就是死在经脉错乱,五脏俱坏之下。
如果萧楠也去了,那,她守着这个未烯谷还有什么意义呢?
“香芒,我说过,我不会使用任何双修的法子。我有点累,想歇息了。半个月后,替她过完生辰,我会闭关,你到时候替我守关,有些事,到那时,我们再谈。”
香芒闲上眼晴,她的牙齿因为抑制,发出咯咯的声音,但她深谙萧楠的脾气,若他不愿的事,即便再怎样,他都不会改变的。
可,谁说,没有办法呢?
半个月后,是奕茗的生辰,在生辰的时候,仅要加把助力,这个法子,由不得萧楠去拒绝。
坤国,帝都。
匆匆,距离洛州会晤已过了一年。
这一年间,坤国的国力并没有因此受到任何的折损,反是在帝君西陵夙的励精图治下,蒸蒸日上。
前朝,兄弟摒弃前嫌,群臣恭顺,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
后宫,少了皇贵妃之后,亦算得上是雨露均沾,甚至于,比起先前来说,更称得上‘均沾’二字。
是的,西陵夙几乎每晚都会翻牌,后宫的妃嫔不多,这也使得每个月,每一位都能承上几次的雨露。
也因着这均沾,西陵夙再没有圣宠一人。
但,即便这样,伺候帝君的海公公却是瞧得出一些端倪来,譬如,每一晚的临幸,不过半个时辰,帝君就会吩咐太监将娘娘驮走。
随后,他吩咐宫女进去伺候时,每一次,都能读得到帝君眼底,那一抹淡淡的惆怅。
虽然这抹淡淡的惆怅隐得很深,每回也都是须臾,便不见了。
可,他却瞧得分明的。
这样的帝君,是他不熟悉的,但,对于这位帝君,谁又能说熟悉呢?
只是,有些事,别人不清楚,他作为内侍省的总管,调配大内禁军的人,却是明白的。
秋初的菊花开满御花园的时候,西陵夙在御书房,等来了海公公亲自呈上的一封密函。
这封密函,等了这一年,终是到了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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