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99)
皇帝见着太子, 眉宇间总是透出明显慈爱来, 与对旁的子女态度明显不同, 笑着与他话还未说完,连珩与连珍也到了。
除了仍在襁褓中的两位公主外,皇帝膝下子女这便到齐了。
往日家宴中,霍长歌总不大能见到太子与大公主身影,晨起与皇后见礼时,也从未遇上过太子,昨日除夕夜太子又坐在皇帝下手位置, 离得远, 眼下却是终于见着了。
大公主倒是好说,因是远嫁, 一年到头也只回来这一回, 待过了十五又得走。
且那大公主虽说原也是丽嫔亲生的, 可长相颇为平淡,比连珍差着许多, 性子也中规中矩, 举手投足间颇为拘谨, 也不大与人说笑,因着年纪比众弟妹大上许多的缘故, 似是也不亲厚,与自个儿驸马交谈时, 亦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
霍长歌前世与那大公主也无甚交集,统共大年夜的家宴上只见过几次面,从未单独说过话,她弑君那夜,大公主也并不在席间。
相比之下,太子却勉强能算熟人了,且如今这般细细瞧来,太子经十余年与青灯古佛相伴的岁月,骨子里似已让佛法浸润透了,便是如今入主东宫已数年,眉目间的慈悲与出尘亦让人觉得他似乎并不属于这俗世一般,言行亦似佛子亲临,与常年礼佛的丽嫔一比,倒觉得丽嫔并不诚心了似的。
只,霍长歌却倏得忆起小年夜梦里那场景,谢昭宁与连璋怎么说的来着?
——“你去求太子了?”
——“委屈你了,你与太子已决裂十几年,却与我破了例……”
前世霍长歌只道连璋和谢昭宁与太子鲜少往来是因着与大公主一样的缘故,不过是与他俩隔着太多的岁数,又自小未曾长在一处,方才有的隔阂,谢昭宁亦是这般与她说的,却难道这其中还另有隐情不成?
更何况,还有腊八山门前的那一出,却像是谢昭宁故意躲着太子不愿见。
霍长歌正蹙眉思忖,眸光不由又往太子那处探过去,她入宫已两月光景,太子却从未主动寻了时机与她攀谈过一句话,昨日除夕宴上,也只遥遥与她点头回了个礼,似前世一般,未曾有过私交。
前世如何不必再提,只如今她却迫切想瞧清楚太子到底是个甚么样的人,是又一个连凤举?抑或——可将北地与之托付?
只她一侧眸,却冷不防一眼瞧见了连珍。
连珍自打进了门眼珠子便似黏在了谢昭宁身上,含羞带怯得不住觑他。
她今日着了身桃红的大氅,额间绘了灿金的桃花纹,腰间配了昨夜收的那金花茶吊坠,越发趁得人比花娇,模样水灵娇柔,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珍儿与珩儿。”皇帝与太子说完话,又受过谢昭宁与连璋的礼,便招手让连珩和连珍上前去。
谢昭宁与连璋自觉退下来,二人分别与太子规矩行过礼,也不多话,又与连珍和连珩点头回了礼,便往霍长歌那侧寻了空位落座,谢昭宁与她隔了一个空位,接过宫女奉上的茶。
连珍眼神一瞬失落。
“三哥哥。”霍长歌见谢昭宁过来,便将心中疑惑暂且搁下,把茶盏往桌边一放,身子一歪,横过一张座椅,手一伸便想去拽他铁甲的边缘。
谢昭宁闻声转头,询问似睨她一眼,便见她又仰脸笑得一副鬼灵精怪模样,一对杏眸亮晶晶的,先哼一声才悄声无赖道:“咱们先前说好的,你赔我弓,原是因输了我,可你将这与新年礼合二为一便是又欠了我一样,旁的不多说,你再与我十支箭。”
谢昭宁:“……”
“不许赖,”霍长歌见他陡然惊愕便想笑,死死抿了唇,故作正经模样一挑眉,“给弓不给箭,你耍我呢?你那弓那般短,寻常箭又用不得,我拿那弓当吉祥物,挂墙上看呐?”
她一说话,嗓音清澈悦耳,似山涧里的清泉,带着些许调笑意味找人茬,灵动又可爱,永平宫里一众侍从整日让她逗得前仰后合,垂手立在他俩身后闻言便“噗嗤”一下又掩了唇轻声笑。
“莫胡闹,”谢昭宁猝不及防被她当众敲竹杠,耳朵尖尖又染了红,侧眸轻斥她,“到底哪个在赖账?”
他言下之意便是,你还欠我十两黄金我也没问你要啊?
“输的那个在赖啊,”霍长歌没脸没皮揶揄他,“三哥哥说,谁输了?”
谢昭宁:“……”
他登时语塞,众目睽睽之下有理也难辩,瞠目结舌与她对视半晌,袖口又让她死死勾着抽不回,只憋出一句半恼半怒的:“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