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186)
谢昭宁左眼下颧骨那处的小痣,也随他面色愈加得殷红,衬得他人也生动起来,淡了那一身清峭,多两抹俗世气息,似个沉沦红尘的凡人了。
霍长歌简直啼笑皆非,又爱极了他这副模样,实在憋不住闹他的心思,便抬手在他左眼下那小红痣上轻轻一刮,果不其然他身子一颤,呼吸乱了套,一副惊惧神情屏息望着她。
霍扶光又闷声低笑,笑得颊边一对娇俏梨涡深陷,拖了长音调笑道:“三哥哥,你可是要熟了?”
谢昭宁:“……”
他又惊又茫然,心道哪里是要熟了,他就要被这没个忌讳的小丫头整疯了。
“在街上呢……”谢昭宁垂眸低声斥她,手指下意识揪紧了香包的挂绳。
“我晓的,可我……三哥哥……我原是头一回送你香包么?还差这一个?”霍长歌兀自提起大年夜里的旧事,后知后觉原她那时已然隐约动了这样的心思,双颊也些微泛起些桃粉。
她长睫轻眨,抬着一对灵动杏眸,含情脉脉地凝着谢昭宁,手指勾着挂绳的另一端也缓缓收紧了,故意与他轻轻拉扯了一番,踮着脚尖趴在他肩头,在身前来往人潮之中,压着嗓音似耳语般得悄声与他道:“我便是想送了,只你到底收不收?你也知在街上呢……嗯?”
她一语言罢,还故意扬了扬尾音,拖着长音娇嗔“嗯?”了一声催促他。
谢昭宁让她那一声撩拨得心头乱跳,下意识沉在她那双蕴着情愫的眸子中,不由也动了情,喉头微微颤了颤,想与她说甚么又说不出口似的,只回望她的那双强行克制的水润凤眸里,隐隐有些讨饶的意思。
他才明白自个儿心意不久,如今正是感情最为纯粹时候,初起的清愫最忌压抑,他却又许多天未曾见过霍长歌,如今甫一再见,原只似暗潮涌动般的情感便再难压抑,随时要掀起滔天巨浪决堤似的。
四下里来来往往皆是人,嘈杂喧嚣,只他俩杵在桥尾,两手之间牵着绳儿凑近了在小声说着话,姿态亲昵暧-昧似一对交颈鸳鸯,模样又颇登对像金童玉女一般,不多时便惹人注意起来,不少人聚在桥下指指点点瞧热闹。
南晋京畿民风并不十分开放,尤其霍长歌还梳着双髻是个姑娘打扮,未成婚便如此不恪守女德妇道,已是大忌。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已有人在高声指责霍长歌,夹枪带棍又阴阳怪气地说尽风凉话。
“这是谁家姑娘?倒是大胆,要是我闺女诶呦呦——我亲自送她去沉溏!”
“嫂子还是小声儿些,没瞧见人家那穿着打扮,可不是咱们小门小户人家里的,小心得罪人……”
“呀,恕我眼拙,原这高门大户也出此等伤风败俗的闺秀啊!”
“哎,那句文绉绉的话怎么说得来着?”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
霍长歌闻见也不恼,她素来离经叛道,被跪伏于伦理纲常中的俗人围着指指点点也不怵,只坦然等谢昭宁一句话。
谢昭宁却越发羞赧得连额上都渗出了汗,他对周遭一切充耳未闻,心思只在霍长歌身上,凝着她一双灵动狡黠的杏眸,晓得自个儿不该大庭广众之下与她再拉扯,却又舍不得先松手,生怕霍长歌古灵精怪的性子一起,又回转了心思不愿再送他了。
可一旦亲口应下了她,便坐实了这定亲前的私相授受,于理不合……
俩人越发得僵持。
当真是把克己复礼修到了骨子里的正经,霍长歌见谢昭宁已这样了还不愿说一句真心话,好笑又好气,又不愿再逼他,何况他这副模样也的确赏心悦目得紧,凤眸腼腆低垂,鼻峰高挺缀汗,唇线让他抿得转折越发得明朗,嘴角处微微凹下去两个温柔的小弧度,勾得霍长歌隐隐又想吻他一下。
霍长歌正按捺住渐起的色-心,冷不防便见谢昭宁与她率先低了头,绯红着玉似的容颜,窘迫得在她耳侧微阖双眸,呼吸骤乱低声求饶,嗓音些微沙哑着说:“好妹子,松松手吧……”
他说完便又抿紧了唇,竟是将自己都惊到了一般,一手微颤得按在自个儿胸前,他连下辈子都不觉自己会说出这般孟浪又轻佻的话,后颈红霞一路烧灼到了肩背下。
霍长歌闻言一怔抬眸,正撞见谢昭宁一对长睫低垂的凤眸压抑着情动轻睨她,却难掩其中温柔缱绻,一瞬心如擂鼓,两颊生晕,只觉他那一语合着这一眼莫名得蛊惑人心,魂都要让他搅合散了,竟不知所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