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血(双重生)(90)
“大汗。”
她沙哑着嗓子开口。
“朝元帝姬。”
萧悲迟微微侧头,似乎在分辨她的声音。随后,他笑了笑,声音低沉温柔,带着几分病弱的倦意,“初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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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遥晃着琥珀杯中的酒液,心不在焉看底下的舞姬跳舞。她身边,萧悲迟靠在座椅中,单手支颐,指尖轻轻在膝上打着拍子。
他没有像舜国的贵族那样束发戴冠,雪似的白发半披着,只有两鬓的碎发用金线结束起来,以攒珠银带拢在脑后。
“本宫在舜国这几年,倒是孤陋寡闻了。”
独孤遥开口,仍然是懒洋洋的声音,仿佛真的有几分醉意,“依稀记得,先可汗膝下就只有萧悲隼和萧悲龙两位王子。”
萧悲迟笑起来,他周身气质从容清冽,声音也是温存的:“孤是旁支,殿下不知也是正常。”
“这样啊……”独孤遥浅浅呷了一口,“既然大汗是萧氏的旁□□应该知道萧悲隼的表哥……先襄王封疆?”
她眯起眼看着他,白绫勾勒出后者轮廓深邃的眉眼,独孤遥的眸中一片似真似假的迷濛:
“我今天站在帐外,看可汗打马而来,像极了他。”
萧悲迟侧过头耐心听着,听她如此说,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哦?”
他温和地笑了笑:“确实有人说过孤像襄王,我们的母亲是亲姐妹,孤与他自小长在一处,身型相似也是正常。”
封疆有个自幼长在一起的表哥,这件事独孤遥是知道的。
但那表哥先天病弱,当时说年寿难永,察合台与钦察撕破脸后,就断了往来,钦察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独孤遥没说话,只是盯着他覆着白绫的双目。
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除了身形与相似的面容,萧悲迟与封疆没有一处是一样的。
封疆不苟言笑,性子清冷,如同一把锋利的剑;萧悲迟却温和从容,平静温柔,是广袤雪原上的一缕精魂。
“玄海一战,封疆坠崖,五日后才在浅滩上寻到他的尸身。”萧悲迟说,“当时萧悲隼被封疆重伤,正昏迷不醒,此事还是孤带人处理的。”
独孤遥怔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听别人说起封疆的身后事。
她从来没有想过失去气息的封疆会是什么模样,他在她印象中永远是坚毅冷酷的,即使是当初听闻了他的死讯,她似乎也下意识觉得他只是消失在天地之间了。
可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封疆也是血肉之躯,肉体凡胎。他也会受伤,也会死,也像寻常人一样,从活生生的人被焚成一抔灰。
心里像是骤然空了一块,独孤遥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她抬袖掩面将酒液一饮而尽,匆匆换了话题:
“察合台历来以骁勇善战闻名天下,可汗骤然与舜国停战议和,可安抚得了国内子民?”
“打仗打得久了,都会厌倦。”萧悲迟说,他顿了顿,叫住上前为独孤遥添酒的婢女,“——给殿下换成解酒的果汁。”
失去视力的人,听觉都异常灵敏,独孤遥笑起来,倒是任由婢女给换了:“大汗是细心的人,大妃娘娘可有福了。”
“还未娶亲。”萧悲迟说。
电光火石间,独孤遥突然想起那日在内帐里走出来的岑云夜。她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全心全意称赞道:
“那日见过岑将军,确实是令人过目不忘的精彩人物。”
萧悲迟似乎被噎住了,白绫下,那双眼睫弯弯,既有无奈,也有好笑,“孤与岑云夜不是殿下想的那种关系。”
“呃?”独孤遥顿了顿,耳朵火辣辣烧起来,“不,不是呀?”
“他已经娶妻生子了。”萧悲迟轻咳着笑起来,“那日只是岑将军碰巧去议事。”
独孤遥匆匆灌了一杯果汁,掩饰自己的尴尬,又笑着打圆场,“那大汗也不能耽误了,成家立业,后宫有人才稳当。”
“娶过亲了。”萧悲迟随口道。
“是吗?”独孤遥马上问,她到底是年轻,提起家庭就兴致勃勃,“几房妃子?几个孩子?”
“只有一个妻子,已经和离了。”萧悲迟淡淡笑了一下,神情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没生下来。”
独孤遥顿了一下,没想到自己捅到了人家的伤心事,忙道歉,“是我失言了,大汗别往心里去。”
萧悲迟轻轻摇头,“旧事而已。”他淡描轻写地转开了话题,“殿下呢?”
“本宫?啊,有个儿子。”提起阿衍,独孤遥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正是顽皮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