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血(双重生)(89)
岑云夜仍然笑得滴水不漏,“先可汗受福长生天,在下与先可汗都是长生天的子民。”
独孤遥挑眉,知道问不出话,就没再纠缠,只是道:“本宫是舜国的朝元帝姬,晨起出来散心,追着一头小鹿迷了方向,不慎闯入可汗的军营,绝无恶意。”
“朝元帝姬?”
岑云夜重复了一遍,透练的眼睛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独孤遥,不是男人看女人那种欣赏的目光,而是狼与狼狭路相逢,审视着评估对手,“舜国的名帖上明明说,朝元帝姬和六部官员后日才到,小姐凭什么自称是朝元帝姬?”
“马车憋闷,坐着无趣。”独孤遥毫不在意,六百里山路奔驰于她不过是消遣,“我带着骑兵先过来的,昨晚才到。”
她撩了撩散在耳畔的头发,“察合台的探马赤军神出鬼没,我不信将军昨夜没见到我的人。退一万步,本宫若真想敌袭你们大营——”
她扬起下巴比划一圈,眼波不轻不重落在岑云夜身上,语气轻描淡写地,把威胁说得像娇嗔,“这王帐,早就燃起来了。”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松口就是不识趣了,岑云夜笑起来,抬手合掌告罪,“早听闻皇太女手腕不输男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是在下的人冒犯了。”
“将军客气。”独孤遥也不多为难,她睡得少,折腾这么久也有了几分困意,急于结束这场应酬回去补觉,“那本宫回去了?三日后接风宴再聊。”
岑云夜答应得很爽快,“张澜,”他点了亲卫队里一个小男孩,个子不高,尚有几分稚气,动作却利落得像把快刀,“带几个人,护送帝姬回驻地。”
“是!”
看着独孤遥的身影消失在刀枪架起的窄道尽头,岑云夜才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王帐。他一把撩起金线纹绣图腾的毡帐,走进药香氤氲的内帐,对半卧在榻上的那人道:
“你都听见了吧?三年不见,这个小丫头倒是愈发长进了。”
第34章 丹凤南城秋夜长 (4)(一更)
六部官员陆续抵达, 三天后的晚上,接风宴设在了若水河畔。
低阶品的官员先入席,位分越高, 来得越晚,月上梢头时, 酒宴上就只剩两个主座空着,白虎皮映着酒液与灯火的波光,分别是独孤遥和萧悲迟的位置。
倒是司空见惯了,两国的官员都彼此应酬着, 说些或真或假的话, 武将们三年前还在战场上你死我活, 如今就已经勾肩搭背, 称兄道弟, 礼数做到了十足。
独孤遥是先到的, 挂甲的亲卫簇拥着, 满座唯一的女人。
她一袭沉香色不动明王妆花补子遍地锦罗裙,额角贴了飞金并珍珠花钿, 云鬓上只斜斜插了一只赤金莲。
在数不清的的补子和官服间,仿佛一朵泠然出岫的的云。
所有人都收了声, 恭敬地向这位权倾天下的皇太女行礼。独孤遥懒洋洋摆手,没入座,转而望着不远处隐约闪动的火光。
果然, 不一会儿, 銮铃清脆,马蹄阵阵, 察合台的骑兵沿若水而下。
为首的人皓然银发胜雪,一袭月白织金独狼绒袍, 身量清瘦却劲拔,却以三指宽的白绫覆目,只露出下半张锋利英俊的脸。
察合台可汗,萧悲迟。
独孤遥看着他的身影,只一瞬间,周遭的声音都仿佛听不到了。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除夕夜,有人也是如此逆着火光向她打马而来,如同战神走下凡尘。
那时她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交出真心,就搭上了一生。
身后的官员都已经“呼啦”围上来了,舜国和察合台的人神态各异,荣仪挤上来撞了撞独孤遥的胳膊:
“你也看傻了,是不是?我第一看见这位大可汗的时候,心跳都快了。可惜那双眼睛,听说北疆人都高鼻深目,若是露出来,不知该是如何的风流态度。”
荣焕听见了,在旁边冷着脸低斥:“荣仪,不得放肆。”
荣仪还在和他闹别扭,娇嗔地哼了一声,故意大声说:“我和遥遥说话,与你何干?”
“好了,小仪。”独孤遥压下心头异样的感觉,笑着看了眼身边眸色沉沉的荣焕,“二哥哥寡言,你别欺负他了。”
荣仪冲荣焕做了个鬼脸。
这时萧悲迟已经到了近前。他的发肤皆如冰雪,银发披散在身后,如同月华倾泄。
恍惚间,竟以为是苍雪高山巅上隐居的仙人。
下意识屏息,不论是舜国还是察合台,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参见可汗!”
一地伏低的脊背,只有独孤遥是站着的。她在灯火阑珊处,看着那人熟悉又陌生的轮廓,刚染了丹蔻的指甲深深刺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