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血(双重生)(72)
“知道了。”独孤遥想了想又道,“王上这几个月病得尤为厉害。”
自从犀角那件事后,封疆的身体似乎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垮了下去。
起先她以为是余毒未清,可如今已经养了有小半年,非但未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时常低烧咳喘,平日里体温也愈发低了。
“回禀娘娘,是因为年初王上在千林山遇刺,伤了根本,加之今年冬季尤其冷,王上又日夜操劳,病情便容易反覆。”
这么解释,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方才为什么要把她支开呢?
独孤遥压下心中剩余的疑虑,“原来如此,辛苦张大人。”
太医带着药童下去煎药了。独孤遥扶着肚子慢慢走进寝殿,封疆已经折腾累了,身上披了一件白狐风氅,正靠在隐囊上闭目养神。
听见她走进来,他慢慢睁开眼,却什么都没说。
“明天非要去燕山吗?”她问他。
他的眸光闪动,微微点了点头。像是怕她误会似的,他又补充道,“这次察合台带兵来的是萧悲隼,你哥哥应付不来。”
他以为她是不愿他动身,疑心他要去攻打舜国,才又解释给她听吧?
她心中苦笑,自己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他的身体而已。
不过无所谓了,已经走到这一步。
“去吧。”她说,“早去早回。”
第30章 谓可以酹西江川 (2)
第二日清晨, 天光还未大亮,云翎便来启奏,带着几个千户去演武场点兵了。点完兵就要开拔了, 封疆支着臂慢慢起身,叫人进来伺候洗漱, 脸色仍然是苍白的,却非走不可。
独孤遥也醒了,见状就要起身替他更衣。
他摇了摇头,俯身将被角为她掖好, “时辰还早, 再睡会儿。”
独孤遥不肯, 藕节儿似的手臂伸出来, 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声音还带着几分朦胧的沙哑, “几时开拔?”
“寅时三刻。”
她看了眼角落里的更漏, 还有半个时辰。小姑娘叹了口气,伸手搂住封疆的腰, “我是真不愿你走的。”
行军打仗不是玩闹,十天半个月就能解决, 就算是老练如封疆,也不能预判如今到底是什么局势。可是话又说回来,她的月份大了, 生产已经提上日程, 到底是在鬼门关走一圈,又是头回做母亲, 总是希望身边有个依靠。
封疆垂下眸,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和心疼, 抬手小心翼翼抚着小姑娘柔顺乌亮的黑发。“不会太久的,遥遥。”他像哄孩子那样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声音温存,“在你临盆之前,我一定会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回来守着你和阿衍。”
他越是温柔,独孤遥就越是舍不得让他离开。她搂着他,眼睛发酸,嗓子似乎也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封疆的心思,只是觉得自己似乎是情动了。
否则,怎么会下意识依赖他,舍不得他离开,又担心他会受伤。似乎有那么多话想和他说,可是抱着他却一个字也讲不出来,千言万语,到最后只是一句:
“我和阿衍等王上回家。”
到底还是要走的,他是一国总将,万万百姓的生死存亡在此一役,不能被儿女情长困住。封疆低低应了一声,把她眼角的泪痕拭去,许诺道,“等我回家。”
这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在之后的漫长岁月中,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在这里依偎着温存说话。
很多年后,独孤遥回想起这一天,才发现许多事情其实都已经冥冥注定。只是那时候她太年轻,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怕,爱恨纯粹,以为这样就能过完一生。
封疆用过早膳就走了,只是身体状况并不太好,甚至没能挂甲,那些保护性命的金属对于他来说已经过于沉重了。
独孤遥担心得又要哭出来,封疆却不在意,摘下手套轻轻刮了刮她的脸颊,“迎着风掉眼泪,容易腹痛。”
一个吻落在她的额头。她抬起朦胧的泪眼,封疆已经转身上马,苍蓝色的眸子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跃马扬鞭,率兵向西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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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遥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沉重,在王府深居简出,满心思只有封疆和阿衍。
前线鲜少有消息,有也是报喜不报忧。独孤遥知道封疆的考虑,便也不多去过问,说到底,有消息就比没有强。
如今她喜欢在书房的罗汉榻上做女红,封疆的护腕,阿衍的罩衣,绣上襄王府的狼毒家徽,针脚细密,思绪全都密密缝在衣服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