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血(双重生)(73)
屋里的香也没换,还是封疆惯用的龙涎。点着这香,阿衍在独孤遥的腹中也安逸许多,孩子总是对他爹爹的气息多几分亲昵和依赖。
太医院算着预产在二月初,万物回春,是个好时节。王府里给小世子预备下的东西摆满整个东厢,独孤遥亲自为阿衍挑了件儿雀金裘,羊绒翻面的襁褓绣了家徽,配一个刚炸过赤金的长命锁,希望孩子来到世上就暖暖和和的。
沉戈来看过她一次,见到独孤遥很是吃惊,总觉得她和先前不大一样了。独孤遥正低头给阿衍挑玩具,闻言笑了起来,随口道,“毕竟是要做母亲了。”
说完她自己愣了一下,想起年初的时候,她还在东宫,那时候她觉得天底下最烦心的事情不过是要不要参加元宵家宴。一晃将近一年过去,她成了家,有了孩子,有了惦念,不再是当初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沉戈心里想,我情愿公主不长大。
独孤遥问他边地的事情,他也一五一十告诉她了。独孤辽已经率兵赶到燕山与封疆汇合,两国联军与察合台僵持不下,谁也不肯退让。
察合台领兵的萧悲隼,是比鹰还精明的角色,除非拿到些好处,否则绝对不会让步的。
独孤遥松了口气,没有开战,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她又想起封疆,便问沉戈,“王上的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提起封疆,沉戈沉默了一下。
说实话,封疆的身体日渐不好了。沉戈只是隐约听说年初时襄王遇刺,受了很重的伤,可瞧着眼下的光景,却不止是旧伤复发那么简单,反而像是中了内毒。
又想起平日在军营见到的些许端倪,他心下骤然一沉,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沉戈到底没有告诉独孤遥这件事。他慢慢比划着,“还是不太行,但已经好些了。”
沉戈承认,自己是自私的,独孤遥是他看着长起来的小公主,他不愿意她为了旁人担心受怕,夜不能寐。
另则,虽然封疆对得起舜国,也帮了不少忙,但说到底他是钦察总将。他情愿封疆一病不起,血债累累的杀神,死了总比活着威胁少。
独孤遥没有起疑,只是闻言叹气,“是,燕山苦寒,怎么适合养病。等此间事了,王上回来,一定要好好为他调养身体。”
两人又絮絮聊了些别的,沉戈便要回军营了。临走前,他像之前那样拍了拍小姑娘的肩,慢慢写道,“照顾好自己。天气好的时候出去转转,散散心。”
独孤遥点点头,忍不住笑起来:“晓得了!沉戈,你真像放不下心的老父亲。”
沉戈失笑,刮了刮她的鼻尖,翻身跃出窗子,顷刻就消失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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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腊月的时候,生产的东西和阿衍降生后的一应物什彻底备全了。尽管独孤遥十万个小心,事无钜细,但阿衍到底只是一个小小的婴儿,翻来覆去,这半年里也把东西备全了。
放下一件事,又拾起另一件事,独孤遥开始琢磨着,等封疆凯旋回来,到底该如何调养。
一天到晚都忙忙碌碌,不是翻看医书,就是跟着太医读病案,总是不得停。
她不敢停下来,一停下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想阿衍,想封疆,想风雨飘摇的舜国,忧心到夜不能寐。如今虽然忙碌,却也累得没空担心,总是好些的。
午前儿亲卫递进来信,是燕山的家书。封疆的书信如他本人般寡言少语,燕山安定,勿念;帝都大雪,天冷加衣……她的指尖细细抚摸过每一个字,似乎能想到他在灯下提笔的模样。
突然,独孤遥停住了。
视线停留在“安心静养为盼”的“盼”字上,她定了定神,仔细分辨片刻,冷汗就落了下来。
这不是封疆的字迹。
封疆铁马金戈,落笔也大开大合,笔锋凌厉。旁的字还好,但“盼”字多棱角转折,就露出了马脚。
这个字的转折处,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迟疑,似乎是在刻意回忆模仿封疆的笔锋。
察觉出问题,再看其他字,便更容易发现端倪了。几乎每一个字的转折,都有不自然的模仿。
怀孕初期时,独孤遥闲来无事,听说练字最能陶冶孩儿的情操,便拿封疆的字临过帖。
那时,她还抱怨过封疆的笔迹太洒脱,让他好一阵哄,抱在怀里一个字一个字临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