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78)
兰芝转向云贞道:“这次云妹妹怎么评?”
云贞叹道:“这如何评得?只有‘观止’二字尔!”
蒋锦说道:“昔日杜子美有两句诗写舞剑,我以为已经写到极致了,今天用来,也不过平实而已。”
兰芝急着问:“是哪两句?”
允中道:“姐姐说的,想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这两句。”蒋锦道:“正是”。
蒋钰笑道:“你两个,快罢了!自家人之间这样夸赞,叫人听见了笑话!”
却看陆青站起身来,一句话不说,向蒋钰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深揖。蒋钰忙起身答礼:“青弟这是做什么”,众人皆知陆青表达敬佩之意,见他一副憨憨的样子,都禁不住笑了。
待他坐下,蒋铭拍了拍他肩,向众人邀功道:“大伙儿说说,你们是不是都该谢我?”
众人都笑道:“是,是该谢你。”兰芝道:“要不是二弟,这大好机会,差点就错过了。”
允中试了试酒,还温着,向蒋钰道:“咱们要不要再喝两杯?”
蒋钰道:“我看不必了。都这么晚了,叫李劲他们过来收拾吧,你们趁这会儿,到江边走走,赏赏景色。”
第30章 (下)
【陆朴臣向月发心】
蒋锦和云贞牵着手往江边去了, 兰芝嘱咐:“你俩别走远了,慢着些,当心石头上滑!”允中和蒋铭叫陆青去。陆青看着蒋钰不动,他也不去。菱歌和采芹, 叫上李劲和宝泉, 四个人慢慢收拾东西。
蒋钰寂然而坐, 面色索然, 向着江天出神,形容落寞, 好像世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陆青本来想跟他说话, 见此情景,就闭了口。
兰芝伸出一只手, 轻轻放在丈夫手背上,蒋钰回过神来。看了妻子一眼,将她手轻轻握了一握,笑了。问道:“青弟在家时,平常都做些什么?”
陆青心里躁动不安, 好似燎着了火一般。那日在烧锅巷习武, 他看到蒋铭和李劲的功夫, 觉得眼界大开,后来宝乐楼吃酒,嘉瑞坊游逛瓦肆,与李存忠比武, 遇到汤丽娘交手, 蒋钰出手相救……凡此种种, 遇到的人和事,谈论的话题, 都是从前未曾经过的,对他而言,实可谓天地一新。
那日得了蒋铭指示,当晚就去见姐姐,说了要蒋钰指点他武功的话,这两天过节,兰芝和蒋钰都忙着,没空回复他。
方才见到蒋钰舞剑,心内大为震惊:世上竟有如此高超的功夫!又听了蒋钰和云贞对剑法的评论,求教之心越发迫切,简直一刻也等不得。要是换了陆玄或陆廷玺跟前,他早就开口缠磨了。可是,蒋钰这个姊夫自带一种威严,他总存着些畏惧,不敢造次。
此刻见蒋钰问他,赧笑答道:“在家也没什么事,就是闲耍,跟几个相与的朋友一起,不管怎样,每天……每天总要练练武艺。”
兰芝笑了,向丈夫说:“他年纪最小,一家人都宠着的。家里有大哥和文权,要他做什么事呢!还不就是一块长大的几个小子,要么舞枪弄棒,要么出去打猎,到处疯跑,就是淘气罢了。”陆青讪讪笑了。
蒋钰又问:“青弟从什么时候学武的?”
陆青道:“小时候,就是朋友一块儿胡闹,从有师父教,也学了六七年了,前前后后,跟过七八个教师,有的教拳脚,有的教刀剑,都是叔父从外面请了来,教一阵子就走了,平时还是自己胡乱琢磨。”
兰芝道:“就是那年我来江宁时,爹爹说,既然他喜欢练武,就别逼着他念书了。我爹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的,平常最惯孩子的,青弟又讨他喜欢。就是大娘,有时管的严些。”
说着笑了起来:“青弟小时候,有一回,城北的蔡小四说风话,把我给气哭了!青弟为这个,跟他打了一架,那会儿他才十一二岁,个子还没长起来呢,蔡四高了他一头,被他打的流鼻血,还哭了。结果回到家,大娘一看他衣服上有血,知道他跟人打架,把青弟也打了一顿,还是我跑过去说情,大娘才饶了他。”
笑向陆青道:“这事儿你还记得不?”陆青摸了摸脑袋,摇了摇头:“早都不记得了。”看向姐姐,兰芝会意,向丈夫道:“你看青弟学武怎么样?可教吗?”
蒋钰笑道:“当然可教!就是一点不会,也是可教的,何况他有这么好的底子了。”
兰芝欢喜道:“我就这么想呢,往常听你说,但凡一个人爱好什么,其中必有几分天赋。他从小就喜欢练武,这应该也是他的天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