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母后(17)
听着自家娘娘出声,纸荷抱着那件厚厚的大氅揉了揉眼,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靠着柱子昏睡在了一旁。
她忙起身应声道:“娘娘可是身子不爽利?”
“纸荷,我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娴妃看着跳动的灵烛有些迟疑。
纸荷听她这般说脸色白了几分,却也是不敢踏足殡宫半步。
历朝历代都有妃嫔带着身边的婢女为帝王守灵,可婢女却不可进殡宫伴在帝王身侧,只得守在宫门陪着主子娘娘。
身后传来沉重的玉石相磨声,像是什么东西被人打开了来,这声音离得她极近,仿佛就在耳畔响起。
只是这声音在夜里的殡宫响起,便是极为怕人的。
映着月光,娴妃明显你能看得到面前的纸荷脸色白了白,唇瓣嗫嚅了许久却不得出声,她颇有几分焦躁的开口问道:“怎的,便是如今规矩也是大于天,你是连主子的话都不肯听了。”
娴妃声音也有些颤抖,她又不是未曾听到身后的声音,却还是要虚张声势的斥责的:“本宫叫你进来,你这幅模样便是要违抗……”
话还未说完,她肩头一重,湿冷冰凉的大手搭在了她的肩头。
*
紫云殿。
榻上的凌锦御正是辗转反侧,同母后相处的这么些时日,他知晓母后是个怎样的人。
外界如何说的都不对,只有他才知晓,他的母后是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可他从不害怕这样的母后,这样的母后教会他不少东西。
习武,学史,母后几乎从不假手于人。
但他始终不明白,自己这般卑贱如泥的皇子,如何值得母后这样待他。
夜里本该明亮的烛台愈发暗沉,便被视为不祥,凌锦御看着微弱的烛火随风跳动,轻声道:“景宁,紫云殿该添烛火了……”
母后如此,他总要为母后做些什么的。
第9章 儿臣不喜她
一声尖利的叫声响彻整个殡宫,惊得息在树梢上的鸟雀扑棱棱的飞起一片,像是划破了天边的玄色布料。
咸福宫彻底乱了套。
娴妃昨夜前去殡宫为皇上守灵,不知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来便有些疯疯魔魔的,满口说着什么请陛下恕罪,好似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之罪。
太医院那边来了人,为娴妃诊过脉便说是昨夜受了惊,如今有些心衰力竭的征兆,还需好生在宫中将养着,紧闭着殿门怕是再受了风。
国丧期间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江微澜身为皇后总是要上咸福宫中看一看的。
虽知晓娴妃受了惊吓,却不曾想再见到她时却不同于初见的那副风韵模样,而是一头乌发乱糟糟的贴在耳鬓。
娴妃不肯侍女丫鬟近身,只惊恐的看着周边围作一团的丫鬟,若有人胆敢上前她定会伸出尖利的长甲将人划破。
“孔月,孔月!”娴妃看着周边端药碗的宫女越走越近,惊惧交加的瞪大了眼,忙呼喊着孔嬷嬷的姓名。
这时候她也只想得起孔嬷嬷的名号,可昔日都会陪在她身旁的孔嬷嬷却是没有动静,并未像先前一般听到她的传唤声赶来。
“娘娘,孔嬷嬷一天没了踪影,昨夜娘娘前去殡宫之时嬷嬷就不见了。”宫女小声道,却不曾想着,那一句殡宫一出口,娴妃好似看到什么可怖的东西一般,尖声叫着捂住了头。
江微澜淡着一张脸走进了内殿,看着榻上那像是失心疯的娴妃许久,终还是未说什么。
宫女们见着她进了咸福宫的门,纷纷向她福了福身:“皇后娘娘。”
“如今娴妃这副模样是万不可再出宫去,好生看着你们家主子,她如今是受不得刺激了,也只有孔嬷嬷能近了她的身,去派人将孔嬷嬷寻回来。”
江微澜平静地安排着咸福宫的一切,这一瞬倒好似是掌权多年的皇后娘娘回来了。
纸荷是当真从她身上看到了薨卒一年的皇后娘娘的身影,可如何能呢。
这分明是个年龄尚小的世家女,手段与心思当真同掌权多年的宫中贵人一般,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内殿关紧了门窗,其里满是娴妃尖利的叫喊声,只听的人愈发烦闷。
江微澜并未说什么,今日出来这一遭还是专程为着内宫之事,免得朝中娴妃氏族一封封无病呻吟的奏折再递来椒房殿。
雨停了一阵,今晨是极为清新的,可却没有半分要出太阳的架势,这便不妨碍地上泛潮气,呆的时候长了肩上不免也有了些洇湿的痕迹。
江微澜再朝殿外望去之时,便见一个高瘦的单薄身影在那处站着,不是凌锦御又是谁。
他肩头与发丝上像是还又一层薄薄的雾水汽,挺立的竹子上还挂着水珠,想必是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