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母后(18)
“锦御可是有什么事?”江微澜看着面前抽条带着露水的嫩竹,缓声道。
她在女子中身量算是高的了,可如今站在凌锦御面前还要微微仰视才好看他。
即便是往日备受虐待,食不饱穿不暖,这人也比她高出了一个多头。
以往还是她坐在高位踩在高台之上时平视着他,倒也看不出什么,如今这么看显得他颀长又清瘦。
凌锦御脸色如常,却总叫人觉得这淋湿的少年人同她先前养的小狗般。
那双暗绿的水眸就这般对上她的眸子:“方听闻母后派人去寻孔嬷嬷,儿臣今日倒是见着孔嬷嬷一面。”
“哦?”江微澜眉头微微扬起了些,“内宫这般大的动静,孔嬷嬷如何能听不见,分明知晓这边在寻她,竟还有心思去闲逛。”
“儿臣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东西,故心中极为害怕,特来告知母后此事。”凌锦御眸中却格外平静,没有半分害怕之意,像是一汪带着绿意的水。
他此话一出口,纸荷看向他的眸光微微闪了闪,却是只小心地看向了江微澜。
纸荷这副模样也实在是难以让人不对她生疑,江微澜不语,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凌锦御垂着眸子道:“儿臣今日出了紫云殿的门,便见孔嬷嬷手中拿着封密信朝正宫闪身而去。”
“此话却不可有偏差,锦御可看清孔嬷嬷带着密信进了正宫?”江微澜那双清透的凤眸微微眯了眯。
凌锦御只看她一眼,垂首道:“儿臣知晓此事万不可有偏差,故在此瞧上了些时候,这才回来禀报母后。”
娴妃一族野心勃勃,妄想着靠皇室血脉掌控朝政,可娴妃却是想靠着借此得皇上青眼,奈何凌锦御不受宠,此事便如登天般难。
可孔嬷嬷趁着宫中这般忙乱之时传信出宫,实在难以叫人多想。
此事定也有娴妃的授意,否则孔嬷嬷这般老奴如何能自作主张违反宫规,偏挑着国丧期间往宫外送信。
“皇后娘娘明鉴,”纸荷终还是站了出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凌锦御一眼,“七皇子本就不喜我们娘娘与孔嬷嬷,此事如何只听七皇子一面之词?”
“你是说,锦御会出口污蔑孔嬷嬷?”江微澜清润的嗓音响起。
分明只是冷冷清清不掺杂情绪的询问,偏叫纸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再说下去她今日真的会如何。
纸荷并未否认她的话。
面前的小皇后该是识大体顾大局的,她如何能得罪了娴妃娘娘,心中这般想着,她便更有了底气。
纸荷一副要为孔嬷嬷讨回公道的样子,对着江微澜跪地不起:“娘娘明鉴。”
“只是本宫好奇得紧,锦御为何会不喜娴妃与孔嬷嬷。”方听一声脆响,便见着江微澜原本慢捻着佛珠的手收住,将那浅碧色的佛珠收回掌心。
“这……”纸荷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咸福宫门口喘着粗气闯进来的内侍打断。
江微澜如今把持朝政,宫中的内侍也多了起来,眼前这个气喘吁吁的小内侍穿得极为雅致,跑得急也也生怕自己衣冠不整冲撞了娘娘,她倒也眼熟几分。
李内侍白着脸带了几分慌乱,颤着嗓音道:“娘娘,咸福宫那位孔嬷嬷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将椒房殿那封密函给调了去……”
江微澜眉心轻蹩,看向纸荷的眸子凛然一扫而过:“派人去追回,孔嬷嬷私闯椒房殿政地,偷盗朝中密信传于宫外,此乃无可饶恕的重罪,将人带回慎刑司好生伺候,至于锦御为何不喜孔嬷嬷……”
她恰到好处的顿上一顿,叫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本宫要听孔嬷嬷自己说。”
正宫那一丛无人打理的矮树郁郁葱葱,越是无人打理的反而生得越好。
只听着沙沙几声,湿润的丛中跳出一只绿蚂蚱,算得上是这寂静萧瑟的偏处所剩无几的生机。
一阵慌乱又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将矮草上那几滴晶莹的水珠踩得四散开来,随着惊慌的蚂蚱落在地上。
孔月环顾四周,最后咬了咬牙,心一横跳到了那棵常绿的高树枝上,被一层墨绿的厚叶片一遮挡,还当真瞧不出这里曾有人踏足过。
她今日好容易偷换来的密信刚传了出去,此番仍是家主身边的姜管事亲自来取,没想到却被宫中那帮人有所察觉。
也是亏得她敏锐,待觉出那人时闪身来了这边,也不知将那人甩开没有。
正是想着,孔月摸向衣襟里间令牌的手微微一顿,脖颈处温热的液体缓缓而下,她有几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你是如何上来的?”
这棵树有了些年头,长得极为高耸,若是有人想要悄无声息的上来是何等的艰难,身后这女子实在是不容小觑,她竟都未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