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落(4)
灯中油燃尽又添,他依就是等人的姿态。
刚刚是在等我,而此刻……谁又知他在等何人,深宫之中他又能等何人……
第5章 楚汐晗卷(五)
从芳华殿回重安殿,你早在太医所调的安神香下,睡得很沉。
我将宫人都遣了下去,像那时候还小,在床边慢慢地蹲坐下来。双手托腮,看着你的容颜,也不做什么,想着,十一岁那年我被贴身待婢长莞下毒时,三天三夜你大概也是这么守着我过来的。
我是个挺怕死的人,理应不该去相信别人的,但我啊,却相信过好多人。
其中一个便是长莞,从小到大服待陪伴我的,像姐姐一样的温柔姑娘。我曾经以为她会陪我一辈子,我为她择婿,看她嫁人,她看我长大,助我登基。
可我不知道那样温柔的姑娘也会变坏,也会背叛人,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愿多看我一眼,不爱我一样。
我不差啊,作为储君,我拥有富贵荣华,至上权力。作为女子,我拥有世人皆称赞的容貌,我甚至在及笄后未纳男宠,只一心一意的爱你。可你……视而不见。
十六岁是这样,二十岁还是这样,就连你心中的那个她死了,就连我成为女皇,你也可以用你的冷漠将我拒之千里。
其实没关系。
这都没有关系。
你在就行。
那时我尚只有十六岁,明知道你心里有其他人,却还是不可抑制的喜欢你。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如果你丢掉,我接着。跑向前去,又同样把最好的给你。
其实一年前我们的关系也并非如履薄冰,如果没有十五岁及笄那一天我所撞见的,或许你还是我的祁哥哥,我也是赖着你从未长大的那个小姑娘。
那一天,仿佛一切都很好,你送了我一对五彩琉璃蝴蝶坠,以此作为我及笄礼物。
我花了好久的时间,梳妆打扮。
换了一袭紫色宫装,带上你给我的那对琉璃坠,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竟也觉得有些陌生。那精致庄重的妆容,令我自己有些恍惚。
你说要陪我一起放烟花的,可是要放的时候你又不见人,我到处寻你,却怎么也寻不到你?我想啊,你是不是去母皇那里,向她秉告我近日的习书情况。
我寻过去,并没有让宫人禀报,想着,给你一个惊喜,也想着给母皇一个惊喜。带着些许的孩子气,想让你们看到这个长大的自己,这样精致华丽却又不像自己的自己。
可我没想到穿过重重帷幕,我看到的一副景象。
看得我脸上发热,看的我手脚冰凉,看的我恨从心起。
你搂着母皇的腰肢,与她亲得缠绵,呼吸交织,衣裳凌乱。
你的眼里有百种柔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原来你对她的尊敬,你对她的钦佩里……还藏了不可语人的情愫……
当天,我一夜无眠,一夕之间不知如何面对你。
母皇十七岁时诞下我,如今三十又三,你十五岁成为我的太傅,如今二十又一。我不否认母皇的美,不否认她保养得当,如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可我却……从心里否认你喜欢她,无论年龄,无论心性,无论如何。我才真的与你相配。
可你眼中有她……这就成了我的刺。
从那时我便明白,恐只有我坐上了这天下至尊之位,你,祁诩,才会是我的。
第6章 楚汐晗卷(六)
这是我登基的三年,你离开我的第三年,你远在边疆,离我千里。
我坐在凉亭,一字一句为你写信,一月一封,你从不回我,我却从不怠慢,停笔时,夜已经很晚了。
小安子为我披上防寒的风衣提醒我:“夜深了,陛下,要去哪里就寝?”
我折信的手一顿,是了,这三年也不是没有变化,我顶不住朝堂上的压力,纳了几个妃子入了后宫。
他们都是顶好的男子,可都不是你。
我没碰过他们,却不敢保证这一辈子,都不去碰他们。帝王身不由己,你应当比我更清楚。权衡利弊制肘世家,这些都是你教我的。
我像是下什么决定:“去白君那里吧。”
“诺。”
我去白术那里的时候,他站在雨泽殿前的灯笼下等我。一袭白衣,眉眼在灯光下,说不出的缱绻温柔,见到我来,便淡淡笑开。他当真是像极了你,倒不是说容貌上有何相似,只是,那一举一动,那气质,与你相差无几。
走过去,我将披风系在他身上:“不必行礼了,你在这儿等了很久了吧?天冷了,别冻着,进去吧。”
其实,这么多人,这后宫之中,我来的最多的,就是他的殿宇。来了也不做什么,我批阅奏折,他读书写字。闲时也有和他喝一壶茶,下一盘棋。他从不会讨好献媚,也不会粘着我要我宠幸他。只乖乖的,我要做什么,他便陪我做什么,从不多话。这样的性格在这宫中可能显得过于清冷,可于我恰恰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