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昭昭(13)
李昭问具体模样,侍女只说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俊秀,指明要见玉真居士。
这让李昭更纳罕,她确定自己不认识什么少年。她看了看香漏,离进宫还一个时辰,见一见也不碍事。
***
前厅里,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端坐在梨花椅上,腰背挺得笔直,两手交握,手里好像攥着什么东西。在见到李昭的时候,他蓦地站起来,眼睛发亮。
“您……您是玉真居士吗?”他问的小心翼翼,手指绞在一起,手心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你不认识我,却来找我,这是什么道理。”
“我……我……”
少年“我”了半天也没下文,憋红了脸,就在李昭耐心耗尽的时候,终于憋出来一句:“我们见过的。”
少年道:“腊月初八的那天,多亏了您,还没来的及向您道谢。”
李昭腊月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病榻上,日子过的不知道今夕何夕,经过云蕙提醒才反应过来——
“你是灵灵的兄长,李——”
她叫不出他的名字。
“李奉礼。”
少年开心地笑起来,“原来您还记得我!
那天多亏了您,本想隔日拜访,可我被刑部的人抓走了,前天刚被放出来,可您已经不在驿站了。我花了好大心思才打听到这里,冒昧上门,您莫怪。”
腊月初八,正是贡品丢失那晚,李昭全部的心力都在那根白玉簪上面,根本没注意到李灵灵身边的男人。
不,或许还不能称呼他为男人,顶多算个少年,唇红齿白,眼睛圆圆的,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腼腆可爱。
他的外表实在讨喜,李昭不由缓和了神色,柔声道:“亏你还惦记。说来惭愧,也没帮上你什么忙。”
因为李奉礼的事,她和李灵灵还吵了一架,当时她气急了,没给她好脸色,后来想想也怪不得她,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呢,她那个年纪只会赏花喝酒,小姑娘在举目无亲的京都为兄长奔走,怪可怜的。
她又问了李灵灵的近况,得知她们兄妹已经住进了大相国寺,每日为圣上诵经祈福,日子虽平淡,但也安稳。
李昭诧异的是,“宗亲已经入住大相国寺了?”
按照御旨,她应当也是奉旨祈福的人员之一,可她竟没收到丁点儿消息,不用想,肯定是谢时晏的手笔。
她又问:“贡品找到了?”
李奉礼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听说是找到了,但好像少了点东西,好像……好像是一味药材,我听狱卒闲聊提起过,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了。”
李昭忽然想起谢时晏曾说过,贡品里有一味很珍贵的药材,是给皇帝吊命用的。
不对劲。
抽丝剥茧,李昭一点一点回忆起贡品丢失案的始末,电光火石间,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惊的把手中的茶盏丢到了地上,一声脆响,所有人都愣住了。
云蕙最先反应过来,急忙看撩起袖子看她的伤势,刚烧开的热水,顺着虎口倒流到手臂上,雪白的手腕映出一大片红痕。
“呀,快!快唤大夫。我去。”
云蕙一溜烟小跑出门,李奉礼如梦初醒,急忙从怀里拿出一个青绿色的小瓷瓶,“用这个。”
李昭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她不再是之前天真烂漫的公主,黔州六年,她戒心愈强。
李奉礼不知李昭心思,还以为李昭嫌弃他东西不好,急忙解释道:“居士,这是我祖传的外伤药,别看它其貌不扬,其实很有用的,不信你看——”
他索性拿起茶壶,撸起袖子就往自己手上倒,李昭甚至来不及阻止,他已经迅速给自己涂好药膏,手臂直直伸到李昭面前,“你看,不疼了。”
李昭怔怔,好像呆住了,不知作何反应。
“居士,您快用啊。”李奉礼一脸急切,简直比李昭这个正主儿还要着急。
李昭默默接过小瓶子,乳白色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涂上清清凉凉的,果然,不过片刻就不疼了。
“以后别这样了。”
她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令尊令堂会伤心的。”
“啊?”
李奉礼挠挠头,说话吞吞吐吐:“我爹娘早就……不在了。我是阿娘改嫁带来的,幸得叔父不弃,赐我李姓,将我与妹妹抚养成人。”
他咧嘴一笑,反过来劝慰李昭:“没事,我叔父对我和妹妹很好的,给我找夫子,供我念书,虽然日子清苦些,但一家人在一起,也有盼头。”
不合时宜地,透过眼前的少年,李昭忽然想起谢时晏。
他也是从小父母双亡,寄居在伯父家,但他跟伯父并不亲近,逢年过节的礼尚往来,也是面子上过的去,点到即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