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欺君(259)
都朱那顿时有了小情绪:“姐,你这就很伤人了,弟兄们虽然武艺不济,但打家劫舍的风范还是有的……”
“都是他算计好的!”烟年暴躁极了:“从头到尾他都在算计,打从他答应放我走时便开始了,拖了两月才出发,就是为了给你留足去室韦搬救兵的时间,真是个疯子!”
都朱那愣了半晌:“你是说……他算计我,让我来劫走你?”
“莫要侮辱算计这个词儿!”烟年咬牙切齿:“分明是他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中,把我们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图啥啊。”都朱那只觉莫名其妙:“图被我射一箭?图被你遗弃在深山老林里?”
“图什么?图我回去救他,图我不忍心看着他死,再没有法子比苦肉计更能逼我对他心软的了。”
烟年抱着脑袋大骂:“竖子,禽兽,狗东西!”
“苦肉计?好狡猾……那你别回去救他不就成了?”
烟年狠狠瞪都朱那一眼。
若她心里能过得去,她老早拍拍屁股走了,用得着都朱那提醒?
都朱那缩了缩脑袋,心道你自己养孩子养得心肠柔软,那可怨不着别人。
第102章
换作三年前, 烟年绝无可能折回去救叶叙川,没准还要开席大庆三天,并在叶叙川坟头来一段绿腰舞。
今时不同往日。
明知叶叙川在明目张胆地用苦肉计, 她还是无法忍受良心的折磨,不掉头回去救他一命, 她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夜晚。
此人不愧为国朝权臣, 拿捏人心的本事简直炉火纯青,时而冷硬如钢,时而阴柔如水,那日城楼闹剧虽如儿戏,却也令他意识到雷霆手段无法留住烟年, 既如此, 那就换为软刀子剖心, 换她回心转意。
先是算计都朱那伤害他,再是任由她处置,宁可死在她手中, 也要逼迫她对他心软,祈求她回头多看他几眼。
他对她狠, 对自己更狠, 为了留住她,没什么是豁不出去的。
哪怕是他自己的命, 他也能毫不犹豫地押上赌桌。
多可怕的男人。
原来那天他就已敏锐地发觉,眼前的杜烟年心肠不似过往狠毒,而是沾染了人间烟火,变得温和了许多。
他精准地捏住她的弱点, 籍此撕开防线,企图钻入她心中。
烟年攥紧十指,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真难对付。
*
此时天色已暗,荒原上刮起凛冽北风,小雪渐渐变作了大雪,厚厚堆积在松树枝头,那雪粒子扑在人脸上隐隐作痛,烟年狠狠抹了把脸,跳下马背,大步朝叶叙川的方向走去。
叶叙川仍在原地,双手被缚,眉眼低垂,大雪将天色染得昏暗如谜,他的肩上,风帽上,睫毛上都挂着丝丝白雪,他应是极冷,嘴唇已被冻得没了血色,可即使如此,他也依旧维持着贵族式的优雅,不露丝毫颓态。
烟年捋袖子上前,一声不吭把绳索解去。
随后吩咐几个室韦少年:“把他抬上马。”
雪光与天光交织,叶叙川疲惫地掀开眼皮,似乎早有预料烟年会折返回来,唇畔勾起微弱的笑意:“你察觉了么?”
烟年狠狠剐了他一眼。
“带回驿馆,回去后烧一锅热水泡着他,万不能叫他死了。”烟年翻身上马,泄愤般地一扯缰绳:“驾!”
*
把叶叙川甩给了室韦少年们,烟年回驿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叶叙川的属下们从马厩里拎出来。
都朱那的小弟甚是委屈:“姐,你这是干什么呢,哥几个好不容易打败了这群鸟人……”
烟年道:“这群鸟人都是禁军精锐,各个武艺高强,以一当百,就凭你们几个三脚猫功夫,也想打败他们?”
张化先和李源顿时露出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
几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轻而易举地从绳索中钻了出来,在都朱那小弟们震惊的目光中,张化先活动了一下手腕,对烟年道:“夫人……”
烟年暴躁打断他:“叫我杜老板。”
张化先:“……杜老板,那个……大人他……”
烟年冷冷道:“死了,被我埋了。”
张化先心领神会,招呼弟兄们跟上,前去驿馆二楼伺候上司。
几名禁军离开马厩。
烟年心绪难平,满面阴云,说不清是恨自己心慈手软,还是恨叶叙川做事精准狠辣,不由分说地把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他就不怕自己当真把他抛弃在北周的深山中么?
在马厩里徘徊许久,她深吸一口气,抬步上楼。
梯上尽是刀剑痕迹,李源正与驿馆管事商议赔偿事宜,都朱那小弟们则在一处窃窃私语,八卦禁军战力究竟在什么档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