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欺君(260)
“我觉得他至少能打三个我。”小弟振振有词。
“呸,未必那么厉害,说不准是个银样镴枪头呢?”
“你别那么自信,小心打了自己的脸……”
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悄咪咪聚众闲话,见她走来,几乎顷刻闭了嘴,自觉让出一条通路,默默目送她走上楼去。
*
珠珠受了惊吓。
为避免给孩子落下心理阴影,李大娘和都朱那连番上阵,用珠珠听得懂的话语解释了今日种种:“小姨在玩细作游戏呢,她特地带珠珠去冒险,就是为了看珠珠是不是最勇敢的小娘子,珠珠做得很棒,小姨为你骄傲!”
珠珠犹豫:“是真的吗?”
烟年勉强抽出笑容:“是真的,珠珠很勇敢,小姨最喜欢珠珠。”
小丫头开心起来,眨巴眨巴眼:“太好了,珠珠也最喜欢小姨。”
烟年难掩心酸,珠珠跟着她生活,当真受了不少委屈,不到五岁的小孩子舟车劳顿,来回折腾,若姐姐在天之灵知晓了,不知会有多心疼。
唱了两首童谣哄睡了珠珠,烟年拢了拢鬓发,起身朝隔壁厢房走去。
叶叙川恰好也在等她。
男人换了素白里衣,脸色略红润回来些许,正以慵懒姿态斜倚床头,端着一碗姜汤摇晃。
为何迟迟不喝那姜汤?多半是他的少爷病再次发作,介意那瓷碗上的缺口。
果然,见她推门而入,叶叙川垂眸将姜汤置于一边。
叶大少爷今日就算是冻死在雪地里,也不会用如此粗糙的、飘着可疑姜絮的汤水。
装什么装!
“给我喝下去。”烟年冷冷道。
叶叙川笑了笑,挥手屏退在旁守卫的僚属,温声道:“你来了?”
“你又算计我。”烟年气得胸膛起伏:“你算准了我不忍任你自生自灭,才演这出戏来试我,是也不是?”
“不,我算无遗策,可你却是唯一的变数,我用了许多年才明白,我是无法掌控你的心思的。”
“撒谎,”烟年怒道:“你分明早就料到了,从我上城楼那时起就开始做此一局了,对么?”
叶叙川眼角眉梢都沾染着笑意,这笑意笃定、沉稳、志在必得,充满了叶叙川风格。
但落在烟年眼里,这笑容阴险、气人、老奸巨猾。
“也算不得早就料到,只是从那时起,我发现了你与从前有些不同,说不定你我也能有不一样的结果。”
“我应该感谢珠珠,感谢你的室韦族人。”他叹息道:“是他们把你从泥潭里拖出来,寻回了生的力量,换作过去的你,怎么会冲到城楼上胡闹,还假惺惺地以死相逼?”
他仿佛说到了什么有趣之事,笑意更盛:“三年前的杜烟年只会暗地里筹谋杀掉我,褫夺我的权柄,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呵,这狗东西不知在她身上倾注过多少关注,居然还挺了解她。
“所以,你赌我在发现你心甘情愿死在我手中时,我反而无法弃你于不顾,”烟年愤然道:“叶叙川,你不过就是利用我一时心软,又有何可得意之处?”
叶叙川道:“一时?不,你一向是心软的,哪怕放弃金盆洗手,也要救僚属的性命,为了燕云之地的太平,宁可杀了自己也不肯杀我。”
“你对天地万物都心软,只是对我心肠格外冷硬罢了。”他轻声道:“你不知我有多恨你的无情。”
烟年冷冷道:“你是我的任务对象,对你无情是我的工作。”
“可如今你已金盆洗手了不是么?”
烟年皱眉: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认定金盆洗手会影响她拔刀的速度?
叶叙川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见她不语,便兀自接了下去:“我只是想试一试,当你不再是北周的细作,我隐匿国朝枢密使的身份后,你会不会愿意把你的心软,也略分给我一些。”
“你赌赢了。”烟年转身就走:“不过仅此一次,也望你清楚,留你一条狗命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这回你刻意给我杀你的机会,我胜之不武,可来日你要是再来胡乱纠缠,我不会再心慈手软。”
“唔,怎样算是纠缠?”他颇为耐心地问道。
“你如今不就是在纠缠?先是派来一群侍卫监视我,又买下了我家隔壁的宅子,恐吓曾刁难过我的皮货铺子掌柜们,哪件不算纠缠?”
叶叙川平静颔首,慢条斯理道:“看来你对我多有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