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的人见着了,左边的人没见着,嗷嗷喊着公主一碗水端平。
姜娆不知自个何时也成了端水大师,笑着掀开左边的车窗帘。
惊鸿一面。
人间铭刻了她的影。
这一幕,纵是再过多少年,哪怕城门掉色,城墙倒塌,他们脑海里关乎第一美人的惊艳都不会褪色分毫。
曾经见过姜国公主,见过让举世沸腾的色相,这事儿能吹到老死咽气前。
好长的队伍寸步难进,荣华气得骂娘,然今日的公主,美到令人窒息,美到他说不出半个不字。
她曾是冰石,暖不化,捂不热,今时又成烈火,烈火成团,不是焚.烧至死,便是拉着人共赴火场。
说句没出息的,他不敢靠近姜娆。
姜娆也诚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左看,右看,没看见想看的人。
倒是人群里的胖婶撕心裂肺地和她打招呼,穷极巷的小寡妇忙着丢手绢。
“公主!公主!”
姜娆轻笑。
车帘放下,四围的喊声震得人耳朵短暂性失聪。
柴青没来。
姜娆摸摸大善人的脑袋,胖胖的三花猫得到主人的安抚,耷拉着耳朵,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她掌心。
小善人吓得蜷缩身子,闹不懂外边是天塌了,或是地陷了,它耳朵要聋。
春水坊最高的屋顶,钱小刀抱臂在怀:“不去送送吗?这一走,以后都不能见了。”
阴阳两隔‘不能见’,心上人已为‘人妇’不能见。
柴青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后脑枕着手臂,面无血色。
几天而已,她自苦成这般模样,钱小刀有心刺她两句,终是不忍,他叹了叹:“柴姐姐,公主姐姐在等你呢。”
姜酉酉姑娘实为姜国王室明珠的事瞒不住有心人,看柴青无动于衷,他不再劝说,转而担心起柴青的伤势。
和亲的队伍再是迟延,一个时辰也该出了春水镇。
一朵桃花随风飘落在柴青唇瓣,她睁开眼,拈花静默。
“柴姐姐,回了,人都走——”
一道人影唰地从他眼前掠过。
好俊俏的轻功!
意识到是柴青跑了,他揉揉后脖颈,搞不懂这人怎么想的。
先前不动,现在急了。
送别而已,别别扭扭的。
所以说情情爱爱的,真是烦死人了。
将军们驾马行在最前方,中间是一辆辆的车马,公主的车驾最为豪华,再后面是一车车随行带来的嫁妆,最后才是列队而行的数百精锐。
“这是到哪儿了?”
一路上姜娆都不说话,这会问话,狸奴早有准备,柔声道:“到太平山了。”
过了太平山,走石桥,至青阳县,顺官道一路通往上邪。
姜娆复归默然。
婢子不敢打断她的思绪,大气不敢喘。
“我今天,好看吗?”
厌奴一支棱:“好看!”
“公主国色天香!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美人!”狸奴终于找着话说。
姜娆垂眸撸猫,笑而不语。
好看。
她希望柴青能来看一看。
毕竟她是为她精心上妆的。
她不来,再美也就失了趣味。
姜娆黯然神伤。
她不为即将去燕王城赴死感到悲伤,却为打扮好了柴青不来看一眼感到难以释怀。
猫儿喵呜一声,安慰她敏感痴情的主人。
欢快的气氛落了下去。
狸奴、厌奴揪着帕子重新变成锯嘴的葫芦。
春风扬起,空气隐约传来淡淡的桃花味儿。
“吁——”
荣华勒马:“前方何人?报上名来!”
马车慢悠悠停下。
柴青一袭青衣,手里握着一束开得艳丽的桃花:“我……”
“她是来送我的。”
话音未落,姜娆欢快地从车厢出来,跳下车,一阵风地越过坐在马背的诸位将军。
“退下!本宫要与友人话别,尔等不得搅扰!”
“……”
荣华不情不愿地应是,惑然的眸子不住打量青衣女子,姜娆蓦的回眸,一瞬迸发的冷意惊得他慌忙抱拳告罪。
无人再敢朝这儿投来教人厌恶的视线,她心满意足地送出怀里抱着的猫母女。
三花猫和黑白相间的小猫到柴青手上,她笑道:“亏你来了,不然我都不知该怎么对它们负责。这猫儿你来养好,猫窝我要了,没问题罢?”
“没问题。”
柴青暂且将猫儿放在地上:“我见这花开得好,就折了下来,送给你。”
希望你年年都能看到绮丽的春天。
“送我花?”姜娆爱惜地接过那支桃花,笑容促狭:“喂,你送我花,是不是恋慕我啊?”
“……”
柴青脑袋乱成一团浆糊:“我、我没想那么多。”
“啧。”
姜娆舍不得用花打她,省得花瓣掉落,她嗔怪道:“你这人呀,说句和软话又怎样?卿卿我我时嘴甜,下了床,怎么这么木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