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糖(223)
脖子上长长一条的围巾不断往下掉,她不断拎起来往肩后甩。
她恍然想起,上一次这么在冬夜拼尽全力奔跑,是为了去便利店买一包大白兔。
那一次是沈含烟生日,她不要沈含烟吃季唯民订的蛋糕,她要沈含烟吃她买的大白兔。
沈含烟守着蛋糕在家等她,所以她去买大白兔的脚步越跑越快。
曾经她决心,全世界的甜,都只能由她给沈含烟。
而四年以后,她再一次这样拼尽全力奔跑,却只为了把沈含烟远远甩在身后。
沈含烟居然在她出国四年以后,在这样的平安夜,与季唯民并肩走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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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童也不知跑过了多少个路口,也不知是不是在往她酒店的方向跑,她像只没头没脑的苍蝇,在这她认不清的世界横冲直装,在她的一双复眼里,世界早已变成了一片片的支离破碎。
直到跑得最后一丝力气也不剩,她才停下来,在一盏闪烁不定的路灯下撑着双膝,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呼吸。
等到稍微缓过来一点了,她立马打了辆车,逃回酒店房间里锁上门。
连大衣都没来得及脱,就把自己塞进被子里,枕头死死的蒙在头上。
她不想面对这个世界,她从没想到今晚的短短一瞬,会让她彻底沦为一个小丑,让她四年的坚持变为了一个笑话。
她那么想保护沈含烟的干净。
她不想让沈含烟和季唯民那样的人搅在一起,也不想让沈含烟和奚玉那样的人搅在一起,诚然这里面有她对沈含烟自私的占有欲作祟,但最重要的,她不想沈含烟因一时心软弄脏了自己的干净。
为此她不惜暴露心机,拍下沈含烟的luo照去威胁沈含烟,然后用一辈子的自我放逐赎罪,让沈含烟往一片澄澈的光明里走。
然而,然而。
季童头蒙在枕头下,无声的笑了。
第68章
季童这样笑,并非她找回了快乐的能力,而是小丑都是这么笑的。
扯着嘴角,以一个吊诡而夸张的弧度,眼底却冷冰冰没有一丝情绪,于是那笑就变得格外讽刺起来,也不知是在嘲笑这世界,还是嘲笑自己。
季童觉得都有吧。
毕竟谁愿意自己四年苦熬过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变成一场无谓的自我感动。
如果她真是一只白兔,她这会儿应该躲在枕头下哭;然而她只是披着一张白兔的皮,所以她此时用枕头蒙着脸笑。
等手和脚因房间暖气和过厚的羽绒被而快速回温后,季童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回英国的机票退了。
第二件事就是写了封辞呈,说明自己在国内遇到突发状况、不能回英国继续工作了,手上所有未完的工作,她都会在网上与同事对接、直到交接完成。
说来可笑,这样条理清晰处理事情的能力,还是沈含烟一点点教她的。
然而她现在坐在这里,心痛到连电脑屏幕都看不清,也是拜沈含烟所赐。
她眯了眯眼,不自觉露出一个沈含烟最不喜欢的表情,把手机摸在手里。
给骆嘉远打电话是没必要了。
她在屏幕上把那刻骨铭心的十一位数按出来。
她曾经费尽心思,不惜暴露自己的阴暗面,也要把沈含烟推出季唯民和奚玉形成的泥沼,之后的代价,是一场远离沈含烟的自我放逐,她曾以为时间是一辈子。
沈含烟的一句“放过我”,难道不就是不再想与她、与季唯民、与奚玉这样有心机的人搅在一起么?
她成全沈含烟,沈含烟却在她出国的时间里,又和季唯民联系上了?
从汪晨电话里和今晚的愤怒来看,沈含烟和季唯民见的应该还不少。
季童不愿再想下去。
她简直搞不懂:因为什么?因为钱么?
因为张愚的突然隐退,沈含烟赚不到她想象中那么多的钱了?
因为沈含烟步入社会以后,越发觉察钱的重要了?
季童深吸一口气。
她曾以为自己长大了,变得没什么情绪波澜了,甚至在亲眼看到莫春丽和另一个女生接吻时,她都毫无感觉。
跟莫春丽分手,她也处理的得体而大度。
然而她发现,一旦面对沈含烟的时候,她还是一秒被打回原型。
变得自私、阴暗、占有欲过盛。
她就是不能接受沈含烟不按她的期许,往那干净而光明的世界独行而去,反而回头与季唯民这样的人搅在一起。
然而无论如何,当季童想按下那十一位数号码时,还是指尖发颤。
就像她在今晚偶遇沈含烟时,竟还会可笑的想——她围着一条被行李箱压出折痕的条纹围巾,会不会很幼稚而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