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糖(181)
沈含烟的脸几乎一瞬之间冷了下来。
她说:“我不需要新手机。”
季童错愕极了:她不想让沈含烟太感动,也不想让沈含烟有太大压力,但她没想到沈含烟会拒绝她。
这时房间的门铃响了。
季童怀疑是季唯民点的夜宵,她决定先去开门速战速决解决这件事,再来跟沈含烟说手机的事。
没想到一拉开门,门外是季唯民的一张脸,对着季童笑了一下:“我找你姐姐。”
在季童表示了对他想法的支持以后,他不再避讳。
其实季童没想到季唯民这个点会来,季唯民那张消减不少的脸上,甚至带着一种隐隐羞涩的兴奋。
像一切为恋爱而迷醉的少年。
如果不是这样的神情出现在季唯民脸上,如果季唯民只是单纯觉得沈含烟是个适合结婚的对象,那季童或许不会这么愤怒。
她明明已打定主意用另一种策略,这时却堵在门口不想让。
但沈含烟快步走了过来。
“走吧。”这话是对着季唯民说的。
如果沈含烟这时低头看一眼的话,她就会看到季童没有避忌对她露出小动物般受伤的眼神。
但沈含烟没有。
她只是快步跟着季唯民一起走了,为了逃开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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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含烟跟季唯民走到湖边,就是季唯民和季童刚刚散步的那个湖。
季唯民没急着说话,这正合沈含烟的心意。
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刚才从酒店房间逃开的一幕。
她完全没想到季童会剪去自己的一头长发,来给她买一个新手机。
季家这样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一定想不到她的哪条神经被深深刺痛。
她从不避讳自己对钱的欲望,但她避讳自己对钱的敏感。
从小到大,她在钱上总是算得特别清楚。如果有什么东西是跟同学合买,她一块一毛都一定会还给人家。
同学会笑着说:“下次请我喝奶茶就行了。”
沈含烟总是坚持:“不,还是给你。”
说到底,还是从小太缺钱,才会生怕在钱上欠了人什么。
沈含烟觉得她这个年代的人很难想象,居然还有人在小时候吃不饱饭。
内心的自卑催生出更高层面的自尊,任何人的施舍,沈含烟都不可能接受。
尤其这个人还是季童。
其实以沈含烟那时的年龄也还未能懂得,对季童的看重,让她生怕季童看轻了自己。
她在季童面前习惯扮演一个“施予者”的角色,这让她能固守内心的安全感。
然而当季童的好心之举、让两人的角色瞬间对调时,沈含烟感觉深深的被刺伤了。
她那时还意识不到内心的愤怒从何而来,她只知道那愤怒强烈到她压制不住,她不想跟季童吵架,才借季唯民来找她的借口匆匆逃了出来。
继而她发现了另一件事——她完全不觉得季唯民危险,因为她对季唯民没有丝毫的在意。
哪怕在奚玉提出了这样的建议后,她唯一想逃开的人,仍然只有季童。
这说明了什么?
在她想着季童的砰砰心跳中,季唯民开口说话了:“下次,还有别的我没看过的书借我吗?”
沈含烟反应了两秒:“不知道,我得回去找找。”
季唯民笑了笑:“含烟,既然我现在把你当一个成熟的大人看,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妈说,跟我结婚的事你愿意考虑。”
沈含烟不知奚玉是如何让季唯民见她的,那是奚玉的手腕。
但无论如何,奚玉的薄情甚至落井下石,让季唯民绝对再无跟她结婚的可能。
当奚玉绝望的发现这一点时,季唯民给她提供了另一条生路:
季唯民隐晦的暗示沈含烟是她见过最干净的女孩,而“久经沙场”的奚玉,一下就敏锐的捕捉到了季唯民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如果她是一个稍微合格的母亲,她一定会把季唯民大骂一顿,因为在一个母亲眼里,季唯民会是一个男女关系混乱、觊觎年轻姑娘的混账。
但奚玉从来没真正当过一个母亲,她“商人”的身份,永远排在她“母亲”的身份之前。
在一个商人眼里,季唯民就很不同了,季唯民有钱、守信、有足够的契约精神。她甚至还凭一个女人的直觉和她过去对季唯民的了解,敏锐捕捉到了季唯民对沈含烟的一丝真情。
沈含烟切切实实,让季唯民怀念起了他的青春岁月。
这些条件加起来,让季唯民成了奚玉眼里一个无比适合的结婚对象。
对沈含烟提这件事时,她甚至没有丝毫的愧疚之心。
所以沈含烟一开始的拒绝,让她彻底错愕了。
不过,审时度势是一个商人最基本的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