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糖(182)
当奚玉意识到她的诱惑、哀求甚至威胁都不能让沈含烟松口的时候,她开始思考起别的策略。
人最想要的,往往是自己从小最缺的。
奚玉很清楚沈含烟从小最缺的是钱,但钱在这时显然不能打动沈含烟。
也许沈含烟从一开始,在她这里想要的就不是钱。
那沈含烟在她这里想要什么?
是愧疚么?是道歉么?
她毫无障碍的给沈含烟下了跪,可沈含烟依旧不为所动。
如果这些都不是的话,奚玉心里浮现出一个令她感到惊悚的答案,她不相信她看起来还算有脑子的女儿会愚蠢至此。
难道……沈含烟想从她这里要的是爱么?
奚玉面对着沈含烟冷淡的一张脸,也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她决定姑且一试。
她从地上爬起来,甚至没拍一拍膝盖上的灰,就抱住了沈含烟。
沈含烟刚开始挣扎了一下,可随着奚玉紧紧抱住她,她很快就不动了,像条垂死的鱼。
奚玉心中更惊异了——难道沈含烟从她这里想要的,真是爱么?
这太可笑了。
于是她学着电影里母亲的样子,一下一下的、轻轻的拍着沈含烟的背,像在哄着一个婴儿。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次,沈含烟竟然真的没有直接拒绝她,而是漫长的沉默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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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唯民在沈含烟面前笑得一脸温和,但不知怎的,沈含烟眼前浮现的仍是季童小兔子般的一张脸,时而胆怯、时而倔强。
奚玉掌心的温度留在她背上,那是她等了二十二年的一个拥抱。
但是……
沈含烟顿了一下开口:“季总,其实我……”
季唯民笑着打断她:“你应该听了很多关于我的传言吧?我坦白告诉你,有些是假的,有些是真的。”
“但你不用担心,以后这样的事,都不会再有了。”
沈含烟从小对人性的深刻认识,让她知道季唯民说的是真话。
不过只是在这一刻——当人生无限拉长,人心会怎样像流水一样变迁,就不得而知了。
而季唯民这一刻的真心,沈含烟也毫不觉得这是她的魅力,这更多是一场牢狱之灾带给季唯民的改变,让他意识到很多人事太过虚无。
沈含烟只是在季唯民想要返璞归真的时候,出现的那个人。
季唯民一双眸子在月光下闪着光,像曾经青葱的那个少年,或者至少,像季唯民自己记忆或想象中的那个少年。
他带着三分真挚的感情对沈含烟说:“抱一下好吗?”
沈含烟想着奚玉的拥抱。
但无论如何,她不能接受,她对季唯民说:“季总,你有很多比我更合适的选择。”
季唯民宽宏的笑笑,根本不接她的话,只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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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含烟回房间的时候,季童已经睡了。
其他所有灯都已经关了,只剩床头一盏灯开的很暗,季童半颗毛茸茸的脑袋从被子里露出来。
季童的呼吸声很平稳,但沈含烟并不确定她到底睡着了没有。
她借着那一丝昏黄的光线看了一眼垃圾桶,季童买来的甜品已经被扔在里面了,杏仁豆腐狼狈的流出来,在夏夜过热的空气里发出一种酸腐的气息。
而那个手机盒还如沈含烟离开前一样,摆在书桌上。
沈含烟轻手轻脚上了床,背对季童躺着,正如季童背对她躺着。
但她睡不着。
想起刚才季唯民在月光下那个拥抱的邀约,就浑身发抖。
她的亲妈,怎么能把她置于这样的境地?
轻轻翻身,她转而面向季童的背影。
床头的灯已经关了,但沈含烟的双眼这时已适应了黑暗,她看到季童还保持着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小小半颗头从被子里冒出来。
季童睡觉有这么老实的吗?沈含烟想。
然而无论季童是不是真的睡着,这个房间里,都没人再说任何一句话了。
她和季童都静静躺着,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季童小小一个背影,让她忽然很想起身下床,掀开季童的被子,把那小小身躯抱在怀里。
她对给予季童拥抱毫无障碍,她甚至渴求这样的拥抱,这能让她在一个浑身发抖的夜里睡得好。
她在被子里动了动,发出一些轻微的声响,好似要下床。
然而,季童始终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那是一种无声的拒绝吗?
沈含烟默默吐出一口气,就这样凭着脑子里拥抱季童的想象,艰难的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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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她俩接到季唯民的通知,不用继续住酒店,可以回家了。
季唯民作为一个顶尖的商人,理清局势的手脚真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