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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时间能倒流(12)

作者:淮拾 阅读记录

这情绪就像无厘头的线条,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终点在哪,她只能堪堪抓住其中一截,而在一个恍惚松手时,悄悄从中溜走。

当她看见空空如也的椅子时,几片飘零的落叶,搅乱了一池的期许,骤然坠落的思绪形成空不见底的深渊,巨大的裂痕将两人分隔两地。

黑白在这头,阿青在那头。

除了知道她叫“阿青”,黑白一无所知。不知她曾经为何来此处,不知该从何去寻她,甚至连府间籍都无法查询有关她的零星线索。

因为她是人,非鬼;而自己是鬼,非人。身份的界定是他们天生就难以逾越的沟壑。

很多事,黑白无法再自圆其说,例如她从此再未见过阿青,又例如她叫阿青,到底不是自己的小白。

黑白垂了垂眼眸,伸手扫去肩上粘上的落叶,如同摆脱孤零零的好梦一场般干脆果断,然后转身离去。

不知从哪里的阴僻之地刮来的鬼风总往帽子里灌,她抬了抬手,将宽大的帽檐压了个严实。

“哟,黑啊,又准备出去工作了?”恰巧路过的冥鬼见黑白整齐的装束,假装漫不经心地询问。

黑白又低头抚平被冥气吹起的衣角:“接一个新魂。”

“那岂不是又要去人间了?”冥鬼明知故问道。

黑白没有理睬,估摸着时辰差不多,自顾自地向两界道路走去。

“啧,有什么了不起的。”冥鬼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暗自啐骂一句。

黑白木讷地穿行在人群中,再新鲜的事物循环久了也会变得枯燥乏味。她仍是会下意识避让行人,即使知道自己会穿过他人的身体,但终究还是失了最初的心惊胆跳。

目标是一栋大楼,据说有十层高。这个高度,足够保证她此行不会空手而归。

从楼底到天台,常人需气喘吁吁地攀爬许久,而黑白只需轻轻一跃,就能看清已被死神的镰刀架在脖子上的女孩是谁。

可看清了,她又极度后悔。若万事可以重来,若她能拖着时间的剪影往来处去,她定会在工作下达之前坚定地拒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地站在那姑娘旁边,“阿青”两个极其简单的字在嘴边转悠许久,晃得人头晕眼花,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黑白查阅过,阿青的命数本不该如此。她会长命百岁,会含笑而终,会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

维护他人的命数,维持两界的平衡,是自己的工作。正如此时伸手拉住阿青,也是自己的工作。

但在阿青鼓起勇气纵身一跃时,黑白因着心底骤然闪烁的一个“万一”犹豫了半响,手在空中又停顿了半响。

万一呢?

万一,她一个抬眸,就能看到我呢?

后来的后来,黑白才恍然,世上若真有个“万一”,定是前辈子做了太多善事,这是此生该得的奖赏。很可惜,身为鬼,黑白没有上辈子,也见不到自己的来生。

“黑白无常私自干涉他人命途,今判你八十一道锁魂鞭,四十九阵雷霆,择日实施!”

黑白跪在罚恶司门前,耳边是回荡的风声,撞击着坑坑洼洼的墙壁,真实得似是她从前去过的某座庙。呢喃的念经声,规律的木鱼敲击声,混着泥土的清新与庙中固有的焚香,一切以静谧的方式收场。

她起身时,弯腰抹去衣袍上不经意间沾上的一粒尘埃。

亮堂堂的,没有一丝杂质。

冥鬼满意地望着自己打扫的房间。

桌上未燃尽的香薰,冒着热气的茶水,似乎一切都未完待续。但他仍是从角落消失的黑袍推出——黑白无常走了。

走在未散场的那天,走的悄无声息。

八卦往往不需要大肆宣扬,就已人尽皆知。新上任的拘魂者是一个年轻小鬼,不知阎王怎的看上了他,可他识大体、通鬼意,往往只需几个冥币的打点,就能帮大伙干成不少好事。

众鬼称赞他能干懂事时,他也会笑呵呵地俯首回馈。

没人再忆起黑白无常的模样,冥界少了她,一切有条不紊,风和水顺,热闹依旧。

阿青往后在冥界也疑惑那个穿黑衣的女子所犯何错,她在离开时询问众鬼,他人也只当被勾起不愉快的回忆,叹息一声,以看似遗憾的口吻告诉她:“拘魂者还是换人喽。”

这一切都如电影一幕又一幕的分镜,以一帧又一帧的滚动完美收场,只是丢失了自动播放的片尾曲。黑白擦着伤药,瞧得清楚,最后一帧,是阿青喝下孟婆汤的释怀。

只是阿青不知道。

就像阿青不知道她拥抱阿久的那天,指尖的温柔也曾拂过自己的掌心。

她也不必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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