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66)
苏荷思考着李忱的话,眼里的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人为什么会被吸引呢,”随后抬头,伸手拂过头顶一枝梅花,“可能我就是一个肤浅的人吧。”
李忱的眼眸微动,“上次青袖送汤药到王府来,说你舅父那个宅子洗浴极为不便,冬天寒冷,雍王府中有个浴池,就在我的院后。”
“雍王好意,不过苏荷这次并没有带衣裳出门。”苏荷说道,“也不打算久住。”
“七娘若是不嫌弃,可先将就我的衣物,明日一早再派人去永平坊取。”李忱说道。
苏荷看着她热心的模样,“雍王如此热情,该不会是别有用心吧?”
“七娘误会了,那浴池建的巧妙,关上后,只能从内开门,况且,明日恐要雪落,天气愈加寒冷,浸泡药浴,可以驱寒。”李忱道。
苏荷听后福身,“那就,劳烦雍王了。”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长恨歌(三)
——雍王府·内院——
雍王府的内院不允男子入内, 因此能见到的,就只有几个宫人与侍婢,越往深处走, 则越僻静, 一间院子的屋顶飘出了青烟。
庭院里有一条青砖小路,左右种满了牡丹, 如今冬日,已呈凋零衰败之象。
浴房构造奇特, 共有三扇门,三扇门的位置分别开在首尾,形成一条曲折的通道。
第一扇门前挂有风铃, 当门开时, 风铃便会响动,要一直向右走到尽头才是第二扇门所在。
“你这浴房, 好生奇特,大唐的工匠也是了得。”苏荷惊叹道,“弯弯绕绕, 这要是送水, 岂不麻烦的很?”
李忱摇头, “从这间院子出去,旁边就是一座烧水的炉池, 与浴房的池子有通道相连, 不用人力输送,这是圣人命将作监改的, 与骊山的华清池一样, 不过…”李忱推着轮车入内, “这里面还另有玄机。”
第三扇门, 才是正门,且极为坚固,非能人力能破,正门后有一扇比人高出许多的屏风,潺潺流水之声从屏风后传来。
热水从铜荷叶上流出,旁边还有两只铜鹤屹立在水中,水雾笼罩着房间,池子挖于地下,用打磨光滑的石砖所铺,整个雍王府都很少见到台阶,在这里也不例外。
“至于其他的玄机,我以后再与你说。”说话间,李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浴房的北墙。
东侧有一张放衣物与歇息的坐榻,如今上面就放着李忱的衣物,被折叠的十分齐整,“那身衣裳是我没有穿过的,七娘可放心。”说完,她便推着轮车离开了浴房。
“等等。”苏荷突然叫住,“你就这样走了?”
李忱回过头,“第一扇门如果打开,上面的风铃会有声响,凭七娘的身手,是能够将衣物穿好的,你放心,我就在门外等候。”
“你在屏风外等吧。”苏荷说道,“我既敢与你在同一张榻上入眠,便是信得过你的为人。”然而,苏荷内心想的,却是因为屋外的寒风,不忍心李忱吹风受凉。
李忱呆滞了一会儿,没有选择离开,她推着车在正门后守着,二人隔着屏风相互看了一眼后,李忱便背转过身,从袖中拿出那把短剑细细擦拭。
苏荷轻呼了一口气,开始宽衣解带,如青袖所言的那样,舅父的那座小宅子,洗漱极为不方便,而长安的浴肆,又多为男子去的场所。
当时,青袖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对于李忱的贴心,苏荷很是受用。
狐裘与贴身的衣物被摆放在了一块,池中飘出的水雾缠绕着□□的玉体,苏荷弯下腰试了试水温,随后缓缓步入池中,在屏风后背坐下。
房间里只有二人,安静的,能听清一切,包括解下衣裳与入水的声音。
听到入水声后,李忱擦剑的动作变得迟缓了起来。
苏荷坐在热池中,池面上的花瓣,时而粘到她白皙的肌肤上,热水将寒冷的身子逐渐泡暖,池边放着一张几寸高的茶几,上面放着一只青莲铜炉,檀香从炉中缓缓飘出,与雾气缠绕在一起,让她渐渐放松了下来。
“秋入长安,如今都已是冬至,年关将近了。”泡了许久,苏荷仰头睁眼说道,“也不知阿爷与兄长们如何了。”
“七娘既然想家,为何不回九原?”李忱问道,“长安时局动荡,随时都可能卷入漩涡中。”
“我倒是想回去呢。”苏荷道,“可某位父亲,’爱子深切’,提醒说,夫妻本是一体,我又岂能独善其身。”
李忱回过头,从屏风的糊纸上,能够隐隐约约看到浴池里的春光,她下意识将视线挪开,“圣人不让你离开?”
“是啊。”苏荷说道,“长安的确是繁华,可这样的繁华,实在没有留恋之处,奈何,谁让妾身知道了雍王您的秘密呢。”
但苏荷心中其实很明白,皇帝让她留在长安,并赐宅居住,并非是出自喜爱,北衙禁军,皆为大唐精锐,没有人能够逃得出去,所以皇帝的目的,也并非单单是想让苏荷保护李忱。
李忱听明白后,深深皱起了眉头,“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铜炉里的檀香即将烧尽,池中的干花瓣也被泡得发软,苏从浴池中坐起,池水顺着雪白的肌肤往下滑落,她将胸前起伏处沾粘的花瓣摘下,飞舞着落回了池中。
因为常年习武,所以苏荷白皙的胳膊上与腿上,都有着十分明显的线条,但并不显粗狂,还有那紧实的腰腹。
苏荷赤.裸着身躯走到坐榻前,赤足踩在木板上的声音传到了李忱的耳畔,在这种雾气缭绕的环境中,一步一步,牵动着那颗跳动地越发紧凑的心。
“雍王还是先专心自己,与那桩案子吧。”苏荷弯下腰,伸手时,却犹豫了良久,她未曾穿过旁人的衣裳,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婢也不曾,但最后还是将那件折叠齐整的衣服拿起。
圆领单衣与袍服都是崭新的,洗过晾晒之后,还用特殊的香熏过,所以衣服上的味道十分好闻。
坐榻旁侧就是镜台,苏荷换上了新的衣物,站在铜镜前比对。
李忱的袍服穿在她身上稍稍有些长了,不过圆领袍的窄袖,本就会稍长于手臂,只是这件袍子,似乎与李忱常穿的不同,并非出自尚服局之物。
披上外袍,苏荷从屏风内走出,沐浴过后,她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药浴起了作用,身体也开始逐渐发热。
李忱抬头看着她,这件杏色的圆领袍,似乎极为衬身,让人看着,焕然一新。
苏荷走上前将她推出浴房,一阵寒风袭来,她竟不觉得冷,沐浴过后,连心情都变好了。
“府中备了晚膳。”李忱说道。
“酒呢?”苏荷问道。
李忱楞了一下,而后笑道:“府中近日得了一壶西域进贡的葡萄酒。”
二人从院中出来,青袖早早就等候着了,见到苏荷后,走上前打量了一番,“娘子身上这件袍服,穿着都不像是娘子了。”
李忱的衣物除了公服与朝服外,都偏素色,显得极为安静,这与苏荷的性子截然不同。
用膳时,苏荷的第二次入府,与她沐浴出来后的着装引起了雍王府侍婢们的议论。
“大王那件新袍服可是孝真公主送的,怎会在她的身上?”宫人们凑在庭院里举手论足道。
“明明记得是大王要沐浴,才差我们将它拿出的。”
“大王跟她一起进了浴房吗?”
“对,而且还是同时出来的。”
“天呐,该不会真的是大王…”
“上次就觉得不对劲,这次连侍女都带过来了,看来是要留在雍王府了。”
“可是圣人不是已经给大王指婚了,新妇尚未过门,府中就先养着妾室了,这会不会不太好啊…”
“这有什么,咱们大王可是亲王,雍王府的主君,纳几个妾室是理所当然的。”
“聚在一起嚷嚷什么!”陈长史见她们聚集,于是走过来训斥道,“不要以为大王和善,你们就能如此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