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点头,“现下回去是找死。”她定会被那些不臣阿娘之人捧起来,捧到阿娘的对立面,为全阿娘的帝业,她或死或下狱,定无善终。
春夏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那……殿下如何留在长安呢?”
“拖一日,是一日,到了明年便好。”太平只能等,等一个天机。这几年她颇重农事,为的就是明年的那场饥荒天灾。她是应该回去,可绝不能在那场李唐王室的大杀戮前回到洛阳。
“殿下。”殿外忽然来了一名玄衣少年,左颊上有一道疤痕,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冷冽之意。
太平笑意骤深,“李统领,快进来说话。”
玄衣少年领命走入殿中,春夏便知趣地退出了殿去。
此人是刘仁轨的义子,名叫李澄,如今是南衙禁军的统领。刘仁轨病逝之前,将此人推举给了太平,此人后来便成了太平在长安的第一心腹。
李澄恭敬地对着太平一拜,“殿下,神都探子发来密信,我们的人当上了知匦使。”
这几年太平举荐了太多小吏,多到武后都记不得太平推举了哪些人。这些人当上小吏之后,无功无过,像是石如大海一样,沉在了底层。
越是不起眼,就越容易办事,越方便打探想要的消息。
太平微笑,“神都那边还有其他消息么?”
李澄想了想,认真道:“今年科举,太后要亲临殿试,命女官上官婉儿现场出题。”
太平的笑容中多了一丝骄傲,她的婉儿也开始显露锋芒了。只可惜,今年她不能像上辈子那样,亲眼一睹她的风姿。
“命神都的人继续秘密行事。”
“诺。”
太平忽然转眸静静地望着李澄,经年过去,太平的风韵越发明媚,李澄被公主这样凝眸一望,忍不住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太平淡淡地笑了笑,“本宫回神都之后,长安便只能指望统领了。”她尾音微酥,恰到好处地撩了一下李澄的心房。
又酥,又痒。
李澄急道:“臣受义父之托,定当肝脑涂地,为殿下分忧。”
“命还是得好好留着,方才有往后。”太平的话意味深长,“北衙与南衙的这些将士,还有统领你,一个也不能少。”
李澄的心一颤,“诺!”
“马上快入秋了,统领可要注意身子,下去吧。”最后这句话,太平说得温柔之极。
李澄心跳如雷,红着耳根从殿中退下。
太平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逝,神都那边按部就班,长安这边也要按部就班,就算她回神都了,她也要长安这边遍布她的人,牢牢掌控长安各部。
或动之以情,或晓之以理,或诱之以权。
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仗着二圣宠爱骄纵一世的太平公主,而是羽翼渐生尚在蛰伏的镇国公主。
太平起身,走出正殿后,春夏跟了上来。
“殿下要去哪里?”
“本宫想去水榭坐一会儿。”
只要想到婉儿,她的心就空落落的。
春夏知晓公主的脾气,便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陪着公主来到了水榭之中。
太平走至窗边,站在垂帘之下,远望墙角的那些梅树。
不知还要花开几载,才能等到婉儿与她一起共赏红梅,相拥而眠。
“再等等我。”太平对空虚话,眸底涌动的皆是浓郁的思念。
有些事欲速则不达,在没有准备好之前,太平绝对不会莽撞还朝,在神都给自己一个苍白无力的开局。
数日之后,公主守陵期限已满。
不少朝臣们盼着这一日到来,武后绝口不提,朝臣们却忍不住上书恭请公主还朝,参知神都政事。
婉儿收整这些奏疏时,不禁为太平捏着一把冷汗。
武后并非不记得太平还朝之事,她只是在保护太平,故意忽视远在长安的太平,不想把太平过早地牵扯进来。
她手下那些酷吏近几日办了好些个有威望的李唐旧臣,那些上书的朝臣已经是不足为惧的小喽啰。现在横在武后称帝道上的,只有那些李唐皇族,还有天下所谓的“名正言顺”。
太平若是在这个时候回来,必定会成为那些皇族的挡箭牌,是以太平不提还朝之事,武后也不提宣召之意。母女二人,心照不宣。
偏偏这些朝臣就是不消停。
武后已经懒得看这些奏疏了,每次都命婉儿先行整理出来。婉儿整理之后,却发现比昨日又多了十余本。
武后斜眼小觑一眼,冷笑道:“都是些不安好心的。”说着,她扫了一眼伺候在眼前的三人,“你们说说,哀家该怎么办?”
裴氏一时想不到法子,便静默不言。
厍狄氏献上一计,“不如给殿下去信一封,命殿下称病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