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来的故人(184)
梦家撇嘴道:“说漏嘴了吧?这还没上刑呢,就都招了。”
力群也不回答,只是涎着脸让她给自己梳头发,梦家摸下他的脑袋道:“头发又硬又扎,真像是棵仙人掌。”
力群抗议道:“不像,应该说像海胆!”
梦家抿嘴笑道:“外表黑硬,内心很黄?”
力群哈哈大笑,接连说了好几句“就是”。
很快天气就冷了,刚入冬那阵梦家不舒服,家里躺了好几天,唐太太还以为儿媳妇有了喜,哪知道只是寻常的感冒。
等到梦家病体刚痊愈,就特意陪力群参加了个业内的酒会,晚上刚进屋,冷不丁就听力群道:“你身体不大好,最近市面上又乱,不如办个长期病休,保留学籍即可。”
梦家笑道:“你这是唱得哪出?”
利群认真道:“你们学校风气不好,那些学生动不动就游街,上次你不也参加了?我真担心将来要到大狱里面去捞人。你也不用担心学业或者学位问题,我可以请来师资更好的学者登门授课,你在家也一样读书。将来你看中哪个学校,咱们过去投点钱,买个文凭就好了,学士硕士博士还不是随便挑,你说呢?”
梦家起初还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可现在听上去后续都安排好了,完全不像开玩笑。
一个人真要想学本事,课堂确实并非唯一途径,但这并非随意剥夺自己继续求学的借口啊。
她急道:“那次学生活动,我并没有亲自上街,无非是帮大家印了点传单,我知道自己身份,在外面行事从来都很有分寸。病休的事儿,要不明天等到了学校打听下再说,如何?”
她脑子里想的乃是缓兵之计,哪知道力群却说:“已经帮你办好了,明天就不用去了。”
梦家本来在摘耳环,听到这句话,手里的坠子“啪嗒”就落在地上,半响才道:“这么重要的大事儿,你都不问问我意思?”
她想,怪不得今天有同学打电话问她身体恢复的如何,将来还上不上学。
力群不以为然道:“前几日你病着呢,就没和你说,何况我也征求过沈先生的意见了,他让我自己拿主意。”
他原以为梦家会象个无限火力的机关?枪般疯狂喷射。
哪知道她却不吭声了——最近她脾性里愈发有种越生气就越冷静的趋势,两个人根本吵不起来。
夫妻两个人地上了床,关灯睡觉,谁也没再提那件事儿。
第二天梦家等到丈夫出门,立即致电沈太太,问:“当初你们和唐家怎么谈的?不是都说好了会让我把大学读完,怎么力群说父亲一点不反对我休学呢?”
沈太太沉吟片刻,就那么短短地几秒钟,梦家立刻敏锐地捕捉到母亲态度里的暧昧:力群让她休学这事儿,在沈家肯定是过了明路的,父母都知道。
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伤心,她随即就挂上电话,独自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她没想过凭借帮利金解围的事情邀功请赏,所以力群没有遵从公公的建议给她安排职务,梦家丝毫没放在心上,她对利金更没有野心。
可现在他却联合岳父母,把那唯一属于沈梦家自己的希冀,连根拔起。
她现在只有唐家二少奶奶的身份了,从此以后她的荣辱得失,就要看丈夫的赏赐和恩情了。
她还是天真,当初以为至少可以做一只信鸽,现在才发现人家是要剪了她的翅膀。
沈太太直到下午才打电话过来,梦家接到后口吻非常冷漠,就听母亲解释道:“这件事儿,也并不是你父亲反对,力群就肯罢休的,他既然挑明了态度,我们并不好激烈反对,否则万一他执意如此,两家人不就黑脸了吗?毕竟,借条还在他手上。”
梦家惊道:“什么借条?”
她想,难道自己结婚前,父母还管唐家打了借条?
沈太太苦笑道:“本来说好了要瞒着你的,现在既然说漏了嘴,干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是签过一张借条,至于将来还不还、什么时候还,就看唐家了。”
后面沈太太又说了什么,梦家都没仔细听了,她脑子嗡嗡嗡叫,想得都是“借条”的事情。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怪不得父亲会服软,唐力群也确实精明。
力群这天回家以后,发现妻子的态度明显和昨天晚上不同了。
生气与否完全看不出来,因为她根本没有情绪。
接下来的几天,他偶尔会见她一言不发地躲在角落里,表情严肃地发呆很久。
他上前想跟她搭话,她敷衍两句又换到另一个角落继续发呆。
很久回过神后,突然又如同换个人一样,继续对周边的人笑颜如花,包括丈夫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