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丞相和陛下灵魂互换后(183)
沈慕安踉踉跄跄,步步上前,他提着福全的领子:“……你说什么?”
“我、我我……”寒意蔓延至四肢百骸,福全在瞬息里想起宫人们的窃窃私语。
……陛下疯了。
他膝盖一软,扑通一声摔跪在地:“陛下、陛下饶命、饶命啊……”
“陛下……”霍文堂和墨雪衣也及时赶了过来,沈慕安紧闭着双眸,一手轻轻搭在胸口,良久不言。
“来人,”墨雪衣当机立断,“把他带下去。”
“陛下……”墨雪衣看着面无血色的沈慕安,一时间也慌了心神,“陛下、陛下您怎么样了?”
沈慕安停在心口的手蓦地揪紧了衣襟,登时站立不稳,须臾之后倏忽呕出血来。
“陛下、陛下!”
墨雪衣和霍文堂大惊失色,连忙上去试图搀住沈慕安摇摇欲坠的身躯。
沈慕安跌坐在宝座旁的台阶边上,他连抹去血丝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也再也无法泛起活人的神色。他把面颊埋进墨底滚金的龙袍里,倏地失声哭了起来。
“传太医、传太医!陛下——”
自那之后,直至临终前夕,沈慕安的身体便再也没有好起来。他时常昏昏沉沉地躺在病榻上,梦里全是昔年母后葬礼上号哭不止的自己。
若能再来一次,他宁可不要这个用母亲鲜血换来的至尊皇权。
外界传言的帝后和睦,相敬如宾,对沈慕安而言,却是最残忍的假象。
他起初不相信苏墨秋,并不仅仅因为苏墨秋有权臣的嫌疑,也是因为一个在谎言里长大的孩子,是没有办法相信炽烈的真心的。就像过惯了严冬的人,没有办法适应春天一样。
给他温暖,他会害怕,会质疑,会将对方推开,会拼命地逃离,会想方设法地证明这一切都是虚伪的骗局,唯独不会选择相信。
沈慕安从不与人谈及母亲萧念容,唯有那一次,他轻飘飘地提了一句,今日是母后的忌日。
他有些嘲弄地看向桌对面的苏墨秋,这世上不会有人肯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也不会有人肯真心实意地待他。
可苏墨秋每次都是极认真地望着他,他说什么都会记在心里。苏墨秋托着腮,微笑望着他。
“等平城雪后初晴,风光渐好,殿下想去放风筝吗?就像宣穆皇后在世时那样。”
第89章 风雪
苏墨秋不单单是这么说了而已, 他也真的去做了。沈慕安记得秋日他下了学,回到府邸就看见苏墨秋桌上地上堆了一堆废纸。
“做什么?”
“……给殿下做风筝玩,”数十次的失败显然并没有打击苏墨秋做手工的自信, 他对照着找来的图纸, 又开始新一轮的裁剪,“从前不是说好的吗?”
沈慕安无奈摇头:“你这也太浪费纸了。直接去街上买点现成的来不就好了?”
“东宫按例不得随随便便给殿下送礼,”苏墨秋道, “微臣要是这么做,岂不是有点变相行/贿殿下的意思?”
沈慕安简直要对此人的胡言乱语哭笑不得:“有你这样行/贿的吗?”
苏墨秋继续大言不惭:“送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份心意,外头买的再好, 怎么能比得上微臣的一片真心呢?”
“真心,”沈慕安也同他玩笑,“你的真心价值几何啊?别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人了吧?”
苏墨秋松开了剪刀,一边嘻嘻笑着一边拍了拍心口, 冲沈慕安挑眉道:“好东西,千金不换。”
沈慕安暗自摇头,今时今日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外界对于苏墨秋的风评都以“不可理喻”“离经叛道”八字为主。
“……殿下, 殿下?”见沈慕安迟迟不说话,苏墨秋又试探地开了口。
他把图纸转向沈慕安一侧:“殿下不看看喜欢哪种图案?微臣好做个一模一样的来。”
沈慕安垂头看了看地上已然壮烈牺牲的一堆废纸,对苏墨秋的动手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你, 剪得出来吗?”
“多试试不就好了,”苏墨秋抬头发现沈慕安在注意地上那堆废纸,“哎呀, 殿下别看了, 这地上的纸虽然我没剪好, 但也是可以用的嘛。微臣以前啊,经常一个人被留在家里, 一堆废纸能玩上一整天呢。”
那时候没有人陪他,苏墨秋在玩折纸的同时也不忘拨弄家里老旧的收音机,咿咿呀呀地跟着学了不少唱词曲段。
“你倒是很会苦中作乐。”
“人生苦短嘛,”苏墨秋终于剪出来了一个满意的燕子图案,他笑着把剪刀放在一边,“当然应该及时行乐。”
苏墨秋找来裁好的支架,准备把两者粘连,又低声哼道:“原来是风弄竹声,只道是金珮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