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有点误会，”戚池一手掐着她的脖子，另一手掌心朝上，托起一团漂浮不定的浊气，莞尔道，“上古的记忆，我并没有接受呢。”

她虚虚一握，那团承载着上古记忆的浊气就从指缝里散开，戚池凉声一笑，“去他的上古天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将小草甩开，漠然扫过众人：“这些神骸还在，就用你们做祭品，送他们上路吧。”

她抬手送出一道浊气，除了戚从云和本体破碎的若华，连同小草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这缕浊气捆了起来，按照天上星斗的方位安置。

天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众人意识到凭借他们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戚池这么说，竟也无人挣扎。

随着印诀引动，天上亮起数颗星子，落下数道光华将众人笼罩在内，戚从云顾不得自己伤势，跌跌撞撞地朝戚池过来：“戚池，住手，不要！”

戚池听见这句话，竟真的停了手。

她转头，看向戚从云：“你要阻止我吗？”

戚从云被她眼中的冷漠刺到，却又做不到坐视不理，这些人是她的师门亲故，她没办法看着他们死在戚池手上。

“没有别的办法吗？我……”她看向凌恒，眼中满是痛楚，“我不想看着他们死，戚池，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可若是……若是有别的办法，能不能求你放过他们。”

戚池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戚从云，戚从云被她看得有些无措，心也一寸一寸地沉下去。

在她要放弃的时候，戚池蓦地笑起来，她说：“好。”

顿了顿，她又说：“不用顾虑什么，以前的事我都不曾忘，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尽力做好。”

如今的戚池换了模样，气质也和从前大不相同，可这句话却全是曾经戚池的影子。戚从云一时怔住，她试图上前，天上却落下一道荧荧光华，将戚池笼罩进去。

戚池张开双臂，任由自己的力量向四方逸散：“今日我散去天道之力，归还众生气运，此后世间人再无天命，诸神可得安息。”

神兽朝众神的方向跪伏下去，算做最后的拜别。

属于太一的力量牵引着神骸逐渐消散于世间，直至彻底不见，一声轰鸣巨响，天地各归其位。

天地融合又分离，造成的波动犹如泰山压顶，戚池首当其冲，承担了大部分的威压，众人随之出手相助，虽然没有伤及更多，却还是被混乱的灵气冲击得失去意识。

玄虚峰彻底变作了深谷，什么痕迹都没留下，浊气与清气混在一处，将神骸消散所化的灵气驱逐出去，这里所剩的灵气都稀薄到让人不适的地步。

浊气下沉，清气上升，唯有被驱散的灵气无法回来，天地迫切地需要灵气的补充，以至于众人体内的灵气不受控制地被剥离。

戚池和小草的力量也跟着一起消失，小草越发崩溃：“你已经不是人了，放弃这些力量也不会变成人，他们也根本不会领你的情，只会恨你为他们带来这场浩劫。”

戚池想，她捏碎了上古的记忆，自然也不稀罕上古的力量，而且她已经被很多人记恨过了，多一些少一些也没什么要紧。

左右她的修为已经足够了，就算这些人一起上也未必是她的对手，多余的还不如还给十洲三岛，让它回归于正轨。

至于小草被牵连着失去力量，算她倒霉。

她抬眸：“如今你我非人非天，力量再强也没有用处。”

说完她忽然又想起，从前相处时，小草其实一直都是想做人的，哪怕她厌恶世人，却还是想做人，或许是觉得做人比做天道轻松，又或许是觉得做不好天道不如做人。

天道是至高无上的权威，却也是无法摆脱的枷锁。以一己之身担负天下，本就不是件公平的事，众生有众生的道，因果气运都不该被别人来掌控。

可即便现在散去了天道之力，她们两个还是这世界上格格不入的异类。

戚池蹲下身，把自己的力量送到小草体内，替她修复着伤势。

她问，“你是至纯至善，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你问我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小草歇斯底里地，“无论我做什么，总会有人说我不公平，他们怨天尤人，觉得是我不配为天。”

“我该怎么做？人心总是贪婪不足，得一求二，求不到就是上苍不公老天无眼。明明是他们追名逐利，挑起祸事，最后民不聊生饿莩遍野，这些却要怪到我头上，凭什么？！”

“你都被封印了，可这世上依旧恶念从生，物欲横流，浊气仍旧在世间蔓延，当年那一战有什么意义？！”

“我想救世人，实际上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我不断地吞噬浊气净化天地，最后却从清气变成另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