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虚峰的神骸震动起来, 仿佛要重新生出骨肉一般，残留在这些骨骸上的意念回应着戚池的剑气，一道道恐怖的威压扑向颜书闲。

三十年前颜书闲曾借用这里的神骸掩盖戚池的气息，三十年后同样被戚池打压到毫无还手之力。

仙魔之上为神，神之上为天地, 即便众神陨落不在，骸骨也被消磨了千百万年，残留下来的神念依旧恐怖。

戚池原本只想借势，却不想效果远超预期, 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眼看剑要刺进颜书闲体内, 旁侧闪过一道银光，挡下了戚池的剑。

颜知默提剑攻向戚池，脸上难掩怒气：“戚池，你想干什么！”

认识两百多年，戚池从未见过颜知默生气的时候，他大多时候都不爱说话，自己见过他说过最多的话，好像还是三十年前为自己求情。

他曾赠自己心法，为自己求情，为他母亲向自己赔礼，哪怕只是小恩小惠，至少同门之情不是假的，戚池不想恩将仇报。

月华凝成的剑倏地一散，夜色重归清朗，戚池往后退去，神色未变，淡声道：“知默师兄。”

借着明亮的月色，颜知默才看清戚池满身的血，但他还是挡在颜书闲身前未曾退开，道：“你若不回白玉京，母亲不会为难你。她即是仙尊，你对她出手便是谋逆。”

他难得说了这么多话，戚池却不为所动：“我本来就是个叛徒。”

颜知默：“……”

他不再多言，手中剑一挑，剑光乍然点破夜色，煌煌如白昼，这些剑气迎面向戚池刺来，戚池凝出一个结界，将这些剑气悉数挡了回去。

不仅挡了回去，甚至比颜知默的剑气更凶狠，以挟风裹雨之势刺向颜知默二人。

小草从簪子里探出来：“快救人！”

不用它说，戚池已经动了，她鬼魅一样穿过剑雨，赶在剑气之前将它们尽数化解。

她定在颜知默身前不语，默然看着自己的手。

若不是有小草的力量，她穷尽一生也不会达到现在的高度。她比不过李洲白的天赋异禀，也比不过三尊和季清的千年根基。

“戚池”的天赋已经很出众，但并不足以支撑戚池在短短几百年时间就赶超那些桎梏她的人。

小草比她想象中要强，她就像一个幼儿突然拥有了成人的力量，遇到那些让她觉得困难的事还会不自觉地用尽全力，但以她现在的修为根本不必这般大张旗鼓。

看来需要慢慢适应。

戚池收起手，道：“仙尊，你现在把仙印给我，我们之间的账可以一笔勾销。”

颜书闲被神骸压制着无法动弹，听见戚池的话还是忍不住冷笑：“你休想。”

戚池想了想，直接抬起手覆在了颜书闲手上，颜知默想过来阻止，戚池体内窜出一道清气如绳索般将他捆起，拖到了远处。

她凝神细探，然后用力一抽，仙印瞬间从颜书闲体内脱离，凝滞在半空。

戚池伸手想拿，仙印感受到清气的召唤，也慢慢向戚池移去。

颜书闲不住挣扎，却挣不开身上的禁锢，她失声道：“就算你现在是魔族，你娘也是仙族的人，你要把仙族拱手让人么？！戚池！住手！”

戚池垂下眼，半晌，凉凉一笑：“凌恒视我为异类，几次三番欺辱于我，仙尊为何会觉得我会把仙印拱手相让。”

她握住仙印，却没有急着炼化，而是把它封印收了起来：“仙尊不必心急，仙印日后我自会归还，在此之前，你姑且等着去看，我是如何灭世的。”

“戚池！”

戚池充耳不闻，化作一道流光，往扶桑岛而去。

那片沙滩上空无一物，海浪一重又一重，将所有痕迹都抹平，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戚池吹了会儿海风，然后蹲下身，拿出一个瓷瓶，握住一把细沙装了进去。

小石头曾说过，等他死了，要自己把他埋在小花旁边，可惜那个阵法太过霸道，除了她自己，把所有东西都消解成了一抔灰，他连个尸身都没留下。

这一瓶细沙，姑且算作他的骨灰吧。

但定魂珠该怎么找，真的是个很头疼的事，这么大一片海，要找到何年何月去。

收好瓶子，戚池便回了一尺江山。

折腾了一夜，天色已经泛了白，本该是万物好眠的时候，一尺江山里却人影绰绰，都在奔走忙碌。

扶桑岛上多的是亡命之徒，但比起门派里训练有素的弟子，根本成不了气候，连烧起来的火都没烧坏什么东西就被扑灭了。

虽然没有造成损失，但是庆功宴上被人搅局，主要是丢面子，收拾了一夜的满地狼籍，谁的脸色都不太好。

赵晚晴暴跳如雷地审问犯人，说是审问，不如说是泄愤，好几个都进气多出气少，勉强吊着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