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在努力思考、分辨着故事的细节。

“秦长老，我有一个疑问，活人献祭术，和紫曦的用法是不是互相矛盾的？紫曦不能沾染杀戮，而活人献祭本身不就是杀戮？”

“公主殿下，您很聪明，如果您有巫术天赋，一定能成为非常厉害的巫术师。的确如你所说，紫曦和献祭术本身是矛盾的，在初期虔宁——也就是当时的虔国女王，世界之门工程的绝对主持人——考虑的就是紫曦和献祭术二选一的问题，但这个问题被我解决了，三百年来我没有一刻不后悔，当时年轻愚蠢又贪婪的自己，为什么要找到那件白货。”

“什么白货？”樾夏隐隐感觉这个词好像在哪儿听过。

“是一种很稀有的灵兽，也许世上仅有那一只，它看起来像一只通体雪白的大猫，白货是我习惯的称呼，外人都叫它血无常。”

“血无常！”樾夏惊叫起来，这是她在第三个地方听到这个名字，第一次在鹿鸣大师的日记上，第二次是公羊猪先生讲的故事里，如果不是她临时来了北赵又来了末时山，他们本来已经准备去檀山山洞看看那里的恐怖存在到底是不是血无常了。

“难道公主连血无常也听说过？如果公主殿下对巫术有所涉猎，听说过这个名字倒也不算奇怪，巫师界一直流传着关于血无常的传说。”

“只是听过这个名字而已，请您说说血无常又是怎么解决了这个问题？”

“巫术界有很多未被探明的秘密，我们只不过见到了肤浅的表象，究其一生也无法窥探其中奥妙。血无常为什么能蒙骗过紫曦我们不知道原因，只是猜测也许是因为血无常有着什么我们不得而知的神秘巫术可以瞒过紫曦，又或者仅仅是因为嗜血杀人对于血无常而言属于正常的进食而已，紫曦不认为那是杀戮，总之，当我们把活人喂给血无常，在血无常吸血后，再献祭提取能量，紫曦的放大功能依然奏效。”

“当时的我，寻得血无常、献给虔宁女王，为她解决了头等麻烦，立刻我们青家成为了几个参与工程的巫术世家中最得女王信任的家族，其他家族，以及像鹿鸣这样的工程天才，都只是参与一部分，哪怕是发现紫曦矿的巫家，也不过是获得了尊宠，但实际工作上他们并没有参与多少，只有我们青家，参与了全部过程和全部细项。”

“血无常到位后，建造真正的世界之门开始了。公主殿下，您刚才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在阿布哥山建造么，不是因为那里有紫曦矿石，而是因为，阿布哥山临近边境，阿布哥山中的原住民阿布哥族人不归任何一国管辖，是最好的献祭品。”

无妄环中无风无寒，一点也不冷，但樾夏觉得自己汗毛倒竖，一股难以忍受的寒意像一只黏腻腐烂的鬼手，沿着她的后脊梁爬到后颈，最后连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你们屠杀无辜的阿布哥族人，作为祭品？”

“没错，工程开始的第一步，就是搜山，两国的军队联合起来，把所有的山中原住民，全部抓来，像猪一样圈养在工程旁边的大营中，随用随取，直到用光。”

集中营，这三个字浮现在樾夏心里，秦亮轻描淡写的“用光”一次，轻飘飘的，背后竟是一整个族群的灭绝，德国人没能让犹太人灭绝，但在绝对集权的古代社会，安、虔两个国家机器可以让阿布哥族灭绝……

但是，似乎有些逻辑矛盾的地方，樾夏问道：

“可是最后还是有一些阿布哥族人幸存了下来不是吗？我曾经派人调查过阿布哥山和火瑙，关于阿布哥族人的事当地县志一直记载道一百多年前，而你说的是三百年前的事？”

“不，没有幸存者，我非常确定，而公主您说的，证明阿布哥族人存在的证据，您再仔细想想，不觉得很可笑吗？”秦亮苦笑道。

樾夏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安国做过的事，安国的县志，那不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么。

秦亮下意识地抖了抖肩，也许是坐久了有些僵硬，也许是想要抖下身上不甚重负的罪孽，片刻的沉默后，秦亮用苍老的声音继续讲道：

“抓人是军队去抓的，把祭品送去给血无常屠杀也是士兵们做，我们只负责施用术法，开始的时候没有人觉得这是件多么邪恶的事，反而觉得世界之门的开启将会是我们身为巫术师最为伟大的杰作。”

“后来呢？后来有人开始暗中抵抗？”樾夏想起鹿鸣日记里写的，她要阻止那件事，而且还有其他的“领袖”想要阻止。

“后来有人良心发现，意识到这件事的邪恶，也包括我在内。”

“那会我是青家的尊长，在工程中又身居要职，我和我的妻子都在阿布哥山居住和工作，虔宁给我们安排了许多奴仆伺候我们的生活。刚才说过军队把阿布哥山中所有的原住民都抓了起来，没用到之前也不可能让他们白白吃饭养着，便让他们去做苦工，男的去开采紫曦矿，女的就来做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