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冷笑,耀武扬威:“捉拿妖党!谁敢反抗?通通抓起来!”
开茶楼酒肆的都是本地人,有家有业,怎肯束手就擒?或是搬出后台,或是塞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总之就是不能查封,更没道理抓人。
差役也不是真的想抓人。
妖党什么东西?关他们什么事?
既然塞了钱,又是哪位大人的亲戚门人,当然高抬贵手,没有查封,要是塞的银子够多,还奉送个消息。
“京城不是黑眚作怪?这是妖人做法,我们已经捉拿了多个妖僧、妖道,算你识相,不妨告诉你,破财消灾,敢反抗的……呵,知不知道谁在查这事?那可是锦衣卫!”
一番威胁恫吓,顺利地又拿到个沉甸甸的荷包。
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捞了个大的。
但事情结束了吗?显然没有。
锦衣卫也在抓人。
他们把所有声称遇见妖气的人家都查访了一遍,首先和大夫确认,有没有真的生病,有,就上门“请”人去衙门问话,把事情前后都交代一遍。
天子脚下,只要肯砸人力,调查这些事还是不难的。
锦衣卫很快寻到了死了闲汉的地主家,抓了地主和婢女。
地主吓得要死,这可是锦衣卫!问什么说什么。
运气不错,他们立马问出了一件事——黑眚的说法,正是从地主请的道士口中传出来的。
地主说:“这两人是我在茶馆里碰见的,当时他们俩给人算命,看着挺准,我以为他们很有本事,想着家里刚好遇到件晦气事,就请了他们到家里作法。”
茶楼和客栈的老板伙计佐证了地主的说法,这一僧一道刚到京城不久,因没有度牒,不好挂单,就聚居在客栈,因此得以相识。
锦衣卫调查得知,僧人叫大观,四十三岁,自称是安徽某寺庙的僧人,父母妻儿都过世了,孤苦伶仃,这才出家为僧。
因路上不慎弄丢了度牒,无法挂单,只好一边化缘一边修行,主要业务是替人念经,尤其是遇见白事,上门了主人多半不会驱赶。
他就糊弄糊弄念念经,说说好话,就能混口饭吃。
道人叫无怨,三十八岁,四川人,家里穷吃不起饭,就把他舍给了一个老道人当徒弟。老道人带他游街串巷,既给人算命,也帮人治病,就是没有编制。
前些年,老道人死了,无怨就打算去北方看看,因此上京。
比起业务不熟练,驱邪只知道黑狗血和念经的大观,无怨“专业”很多。
是他说这种情况是“黑眚”。
“老道在四川湖南一带,也见过类似的事,多是半夜在水边行走,忽闻妖风扫过周身,当时骤惊,驱却驱不走,抓也抓不到,第二天浑身红肿,痛不可言。我们都说这是水里的妖物作祟,人挡了他的道,他自然要伤你。”
道士振振有词,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错。
可惜,别人不这么想。
第523章 妖魅诡
闲汉死亡的始末, 顺天府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地主作为本地人, 街坊邻居证实他不曾与可疑人员来往过, 得以释放。
当然,他被家里人抬出监牢时,血肉模糊, 什么没有一块好皮肤, 回到家更是发了几天的烧,病了大半年, 为吃药又不得不卖田卖奴仆, 最后家道中落, 就是后话了。
彼时, 无人在意他的命运, 能喘气走出锦衣卫的大门就该烧高香了。
僧人大观和道人无怨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
他们俩是从南方来的,又没有度牒,属于流窜街头的不安定分子, 锦衣卫没有吝啬手段, 好好拷问了一番。
没过多久,他们就得到了全新的供词。
僧人大观承认, 自己在路上听人说起有个孩子落水身亡,便编造了一个妖龙吃人的传闻,以制造恐慌, 好让人请他上船,免费蹭一路食宿。
而道人无怨则表示,关于黑眚的说法, 其实是有人指使他这么说的,那人长什么样不知道, 哦,不对,那也是一个道士,须发皆白,很有道行的样子。他不认识对方,也不知道对方从哪里来的,只是收钱办事……收了多少钱,呃,三两,不不,三十两银子!
此时,京城内被抓捕的野僧野道,已经有几十人之多,还有大量僧道提前听见风声,连夜逃离,或是藏于寺庙,惶惶不安。
锦衣卫提审了被抓捕的僧道,严加审讯。
僧道这个群体,本就是十分复杂的。
其中既有家中贫寒,被迫出家,与乞丐无异的乞僧,也有说是出家,其实只是无产无业的社会闲散人员,抑或是假借僧道之名,搞迷信活动乃至犯罪活动的犯罪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