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唐湉回神,放下杯子去看她。
宝钿以往不是会说这些话的人,尽管唐湉很少与她谈心,却也大致了解她。宝钿其实是个很传统的古代女子,一心只想着能像诗文中的那样,做一个贤惠的妇人,一心只为了丈夫而活。
她跟在唐祺身边十年,对他的心思先不说到底如何,可的确是期盼着能成为他的枕边人,哪怕只是个妾室。所以唐湉穿来后一直对她持着刻意的疏离态度,宝钿渐渐地就绝了那样的心思,再没做过一件逾距的事。
可她今天问的这句话却显然违背了唐湉对她以往的评价,所以他更好奇了。
宝钿大约在斟酌怎么跟他说,毕竟她是女子,又是奴婢的身份,跟唐湉说这些显然不大合适,犹豫了片刻后,才道:
“前些日子见了秦家小姐,奴婢很是羡慕。”
“秦姑娘英姿飒爽,行事举止全不似普通女子,奴婢瞧着竟比寻常男子还要英武。”
唐湉这下听懂了。
那次在猎场里,秦曼带人来救援的时候,他就看出了宝钿的不对劲,现在听她又提起此事,稍微一想就能明白。
宝钿进宫的时候年纪很小,据说还不到七岁就被家人送进了宫,此后过了几年又被老皇帝指派到唐祺的状元府上打理,十年间也没什么机会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来来去去也都是京城里的那点人。
所以当她亲眼见到秦曼后,忽然就像是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头一次发现原来女人未必整天只能围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转悠,世上还存在着像秦曼这样不拘一格潇洒爽利的姑娘,全不把男人那点事放在心上。
于是宝钿一下子就觉着自己原先眼界过于浅显,除了会些针线活,什么都上不得台面,很快就沦为秦曼的小迷妹。
唐湉想清楚其中缘由,笑着问:“那你也想像秦姑娘那样活着吗?”
“奴婢不敢想。”宝钿连连摇头,语气藏不住的惶恐心虚。
面前的这人无论如何都是她现在的主子,是不是唐祺都没关系,她认得也只是身份而已,向主子吐露心声已是下人的大忌,若因此惹他不快,只怕她下场不会好。
唐湉看出她的害怕,轻声宽慰道:“你不用怕,我不会伤你。”
“其实这也没什么,秦姑娘那样的女子确实少见,你对她一见如故也算合情合理。”
宝钿偷眼瞧他神色如常,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咬着唇想了一会儿,又说:“王爷也敬佩秦姑娘为人吗?”
“那是自然。”唐湉莞尔一笑,对着宝钿说:“我不仅见过秦姑娘那样的女子,还见过很多和她一样的女孩。”
“她们说来相同,却又各不相同,但大抵都是一些坚强独立的姑娘。她们工作认真负责,对生活热忱开朗,宁愿自己一个人过也不愿意依附男人,更不肯委屈了自己。”
“虽然她们不一定都那么优秀,可大家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宝钿心生向往,不由得问:“是真的吗?”
过去从没有人直白的告诉过她,女人也可以自己一个人过得很好而不用依附男人,一直以来宝钿都始终觉得,像她们这种没有家的女子,除了主子的床榻,再没有旁的去处。
可是唐湉却说女人也可以选择想要的生活。
宝钿眼角微微湿润,低着头假借拆线掩去眼底的动容。
“自然是真的。”唐湉肯定的道,“你若是也喜欢像秦姑娘那样过活,大可以放开手脚,要是有人敢说什么,反正有我给你撑腰,怕什么?”
宝钿没忍住“噗嗤”一笑,“奴婢从前在京中就威风的很,无人敢说闲话。”
对唐湉说得那种生活,她的确有些意动,可最终还是摇头了:“王爷身边无人可用,奴婢不放心交给旁人。”
“再看吧。”
唐湉单手撑着下巴,轻笑道:“想做什么只管去,本王自己能顾好。”
“您也就说说大话。”宝钿跟他开起了玩笑,“别的不说,单就那些个账本就能让您傻眼。”
“金尊玉贵惯了的主子还能有闲心思看那些东西?”
唐湉想想也是,哂笑着说:“是得想想法子。”
两人说说笑笑过了好一会儿,宝钿比刚才看起来快乐了很多,也许她是该真的去考虑一下未来的日子到底要不要重新选择。
秦曜从门外进来,带了一身凉气。
“外头起了风,你晚些时候别出门了。”他走过来叮嘱着,“等来年开春了再跑。”
宝钿见他来了,抱着自己的针线筐识趣的离开,屋里就剩他们两人。
“喝茶。”唐湉给他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