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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净身(188)

作者:不道不道寒 阅读记录

“北朔的橘子可比不得南望的,尝尝。”阮莫洋在碎石前剥着橘瓣,橘皮剥得漂亮,展开后便摊在石上,散着清香。

“哦对!还有,”一把长命锁自怀中取出,朝阮青洲手间递去,阮莫洋笑了笑,“你要做叔伯了。”

指尖冰凉,随着锁上铃响却是怔然抽动了几下。锁身还带着怀中的余温,是掌心里唯一的温度,阮青洲却像木僵的尸身,在昏天黑地中见到一抹生机,竟是渴望又畏惧。

阮莫洋说:“阿嫣有喜,三个月了,想着要给孩子添把长命锁,我便让人多打了一把,原是想下月让使臣捎给你,但此次我和国公一道过来关州,就顺道带着了,也没想到真能见着,给你沾沾喜。”

“恭喜。”阮青洲轻笑,收指将锁存放入怀,却是顿了顿。

“父帝……可还安好?”

谢存弈应道:“都还安好,殿下不必忧心,下月使臣照例会到北朔一趟,那时便会捎家书过来。”

风中,谢存奕被吹眯双眼,视线从始至终落在一人身上。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学生自万人之上跌落,如今眼中光采消磨,面上几分憔悴,更是不舍,更是怜惜。

“殿下受苦了。”

谢存弈寒天手颤,替他拢衣时却是愈发抖得厉害了,阮青洲将那手扶住,掌心却只触见阵阵抖擞。

他垂眸受教,如规训那般。

“青洲愧对老师,不值一谈。”

自段绪言回归北朔起,阮青洲在师长眼前只有自惭,他没了执拗,不谈政见,如一艘折了桨的孤船,从此逆来顺受。

谢存奕痛心摇首,欲抚首安慰,掌心不敢落下。他收手侧脸,暗暗抹干了面。

阮青洲却是改问:“尉升他……”

谢存奕平复些许:“殿下一走,东宫就已遣散,他被撤了职,便也……不能来了。”

又是沉默,阮青洲似是习惯了不形于色,他愧疚也害怕,在嘶吼也很无力,这些情绪全都掩在平静的外表之下,被压抑着,压抑至最深处。

草野中那身影被宽袍掩着、拢着,是万物中最显目的一抹白,独独落在段绪言眼中。他忽而意识到,阮青洲到南望后,几乎都只着一身白,像皎月,更像白雪,易逝不易得。

风渐大,段绪言远站在竹下静静看着,手中不安地想将人拽来,铁风却也踩过旋落的叶片行来。

“主子,城关处发现中书令的车马。”

“多远?”

“约莫还有三里地。”

是时正巧见那几人动了脚步,段绪言紧促抬声:“青洲!”

一回眸,远远的注视间,阮青洲如随时就要飞逝的青鸟,段绪言沉眉一瞬,竟生出几分没有把握的焦灼。

“过来。”段绪言站立原地,目光却是紧随,见他转身行来的那刻,已是压抑不住地抬步上前,把人牵到身旁。

“走了。”段绪言低声缓了语气,把那冰凉的手指扣进掌中,朝林间行去。

看那身影渐远,谢存奕惊然摸向腰间。

“印章……印章……”指尖颤抖不止,艰难取下锦袋后,谢存奕再一抬首。

“殿——”

旷野仅余寒风,远远刮过竹林,听来一层叶浪。

阮莫洋问:“国公是忘了什么东西没送?”

谢存奕自嘲一叹:“印章罢了。”

他亲手刻的印章,努力吊着颤手书写的字,拓在印石上,近一年的日夜,却刻坏了数十枚,仅这一枚称得上完好,却还是……

谢存奕自语:“下月吧,下月让使臣带上就好。”

——

段绪言长住关州,亦是得了段承允准,在此开了府邸。此处不同于皇城,府上自管事到下人均是经过他和铁风的眼,算得上可靠忠诚。

眼下车马停靠府外,便见府门一派肃然,倒不比皇城的华贵,只是砖石叠砌,白墙灰瓦,阮青洲落地浅看一眼,先随管事入了门,李之跟在身后,好奇地张望,小步跑着跟上前去。

段绪言到时,也就来人送了公文,讲的都是南望使臣来访之事,更急的便是这两月没来得及送至关州的文报,积压着亟待他过目。段绪言提笔在门外批了几份,程望疆却也随后停在了门前。

“珵王两处府邸迥然不同,也是雅俗共赏,”程望疆朝人笑道,“老夫远道而来,不知算不算得上不速之客?”

段绪言甩过墨渍,将笔递回:“本王粗俗,不懂待客之道,中书令来谈事?”

“老夫临时奏报陛下,还未知会驿站,今日不请自来,一是厚颜叨扰王爷,暂寻落脚之地,再是想与王爷谈议几日后与南望使臣面见之事。”

段绪言稍抬手,示意面前那人将公报送进府门,拾帕抹了手间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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