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要自我攻略我也没办法(202)
仔仔细细地收拾完了碎片,裴远慕又去调整了窗户的角度,让这夜风不多不少地吹进来。熄了多余的过分明亮的蜡烛,又拉下了一层层遮光的垂帘,本来还想给云倾点熏香的,但云倾那边传来了阵阵咳嗽声。
裴远慕顿时紧张,上前去将薄薄的被子小心地铺开,动作轻柔地盖在她身上,怕她热,并没有掖被角。
她蜷缩着身子侧躺着,已经睡着了,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有眉头紧皱,表达着她的不愉快。
裴远慕伸出手,指尖轻轻地将她的眉头舒展开。可惜此举并不能真的解掉她的烦闷。
她在烦什么,烦他吗?
偌大的城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般不知好歹,总惹公主不悦的人了吧。
每次看到唐昊敢那么放肆地争宠,哄云倾欢心,他其实是有点羡慕的。
他做不来那种事,但比起说他清高,他更怕的是会被嫌弃。被云倾嫌弃,嫌他只是个青楼出身的男人,身份卑贱,没有本事,又脏,又轻浮,又恶心。
他不知道云倾给过多少人“准许”,可方才他真的有一种冲动,就像在画舫上看到唐昊时,脑袋一热就回头来找她那样,他有时候也想去争宠,想放弃所谓的自尊心,转而臣服自己对她的心。
手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
她的手很漂亮。
手掌因为出过汗而微微发涩,指腹透着丝丝凉意。裴远慕起身去把窗户关得更小了一点,又用手帕沾了水,拧干后坐回床边,先擦了擦她的额头和脸蛋,再擦她的手。
这次她只是睡着了,又不是像上次那样喝醉了。裴远慕照顾得这么仔细,她难免被扰醒,睁开眼看到是他,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你怎么还不走?”
裴远慕像做亏心事被撞了个正着,话总说不利索:“我,我……我这就走。”手忙脚乱起身,撞倒了旁边的板凳,撞得还挺疼,他腿都瘸了,不顾得上细看,湿帕子也拿在手里,匆匆地就往外走,连关门声都在宣告他心里的慌张。
云倾躺在那,看着自己干净的染着他余温的手发呆。
门外的小厮目送裴远慕离去,倒是松了口气。
裴远慕走得真的很急,出来的时候还踩了一脚路边的“唐昊”,只不过唐昊的魂魄已经离体,这具可以暂时称之为尸体。幸好他没多想也没多看,说了句“抱歉”就走了,不然保准要被吓着。
落荒而逃。
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在云倾面前上演这可笑的戏码。
四年前,他第一次见云倾是在赵大人的家里。赵大人的母亲大寿,他和其他乐师一同被请了过去。去的比较早,正是下午,天还亮着。赵大人的儿子赵源宝无所事事,随意叫走了一个人陪他去玩。
叫的那个人便是裴远慕。
裴远慕随赵源宝一起去了花园,穿过河面之上的九曲回廊,赵源宝找了个凉亭画画。起初还像模像样,后来突然没了耐心,说要亲自去找点吃的来,让裴远慕在这等一等。
裴远慕独自坐在那,看桌上还有白纸笔墨,便提笔随意地写了几个字。
忽然,幽静的环境中有个姑娘疯跑过来,像是躲什么人,藏在了他桌子旁边谨慎地蹲着,还对他说:“嘘!别出声!”
他点点头,继续写字,但心不在焉,总是看她。
幸好他没有暴露她的位置,几个着急找人的丫鬟跑过去,嘴里喊的是——
公主。
那天下午,赵源宝不知为何迟迟没回来,而云倾躲在那,跟裴远慕聊了几句,甚至还逐一欣赏了一下桌子上的画,赏两个大字:真!丑!
云倾夸他字写得不错,但建议他以后还是别画画了。
裴远慕哭笑不得,没法解释那些画都是出自赵源宝之手,故意说出来岂不是有损害人家名声的嫌疑么。
没多久,第二波找云倾的丫鬟们朝这里过来了。
她站起来四处看了看,想去旁的地方躲躲。
裴远慕奇怪的问她:“她们为何找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云倾说:“能有什么急事,在捉迷藏啊。”
裴远慕:“……”
如此兴师动众的捉迷藏,不愧是公主。
临走前,云倾随手拿起桌上被纸张盖住的玉佩,上面雕着一枚元宝。她饶有兴致地问:“你就是赵家的公子,赵源宝?”
裴远慕惊愕:“我不……”
云倾飞快地看了远处一眼,打断他:“我得先走了,下次来找你玩!”说完扭头就跑。
玉佩被她拿走了,可那是赵源宝的玉佩,不是裴远慕的……
等云倾玩够了捉迷藏,觉得无聊,又想去花园找裴远慕时,远远地发现凉亭里多了个人,那是真正的赵源宝回来了。她没有上前,而是跑到了王爷跟赵大人谈事的地方。
她一出现,大人们默契地停止了方才在聊的话题。
她颇没规矩地抓着王爷的手撒娇道:“爹,爹你先跟我来!”
王爷无奈地对赵大人笑了笑,跟着她站起来:“清心,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云倾拉着王爷往花园去,赵大人就跟在他们后面。刚一进花园,还没往里走呢,云倾就迫不及待地指着九曲回廊中的一节,嚣张地说:“爹,我喜欢他,我要娶他!让他回家跟我玩!”
作者有话说:
司命:(摔本子)你们两口子又逗我呢!!!
唐昊:看到这一地的牙了吗,我咬碎的。
第78章 私奔
云倾那时哪里知道什么叫喜欢, 任性地举着赵源宝的玉佩,说非他不娶。
王爷面露愁容,赵大人却喜笑颜开, 直说两家本就交好, 如今就要“亲上加亲”了。
后来赵大人跟赵源宝提起这事,还把那枚王爷从云倾手里夺回来的玉佩还给了他。赵源宝难以置信:“什么?什么胡来的公主,我的玉佩怎会在她那儿……我不要嫁给她,我又没见过她,再说, 哪有男人嫁给女人的!”
“哎呀源宝, 虽说是‘嫁’,但只要让公主跟了你,对你,对我, 对咱赵家, 百利而无一害!”
“不行,我不要。她摆明了是在侮辱我, 不可能!”
当年的赵源宝坚定地拒绝了这门亲事。
而云倾在发现她认识的赵源宝不是真的赵源宝之后, 立刻派人去打听那天在凉亭里的另一个公子是谁, 得到的答案是——邀月楼琴师, 裴远慕。
为了这个裴远慕,云倾十三岁那年就已经去过邀月楼了,坐下听了一会儿曲子,都不合心意, 嫌他们弹得没有灵气, 挥散众人, 带着自己的丫鬟四处走了走, 最后在湖边柳树下发现了她真正想找的人。
云倾没有上前,而是站在远处,命人上前去提醒裴远慕,让他知道公主来了,让他知道自己的“谎言”被戳破了,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裴远慕一听到公主前来,背影明显僵硬了一下,慌张起身时云倾才发现,他的手竟然被琴弦割破。琴弦锋利如刀,朝着手指削下去,血珠子一会儿洇一颗,滴答滴答地往下掉。
他白着脸对云倾行礼,始终不敢抬头。
仔细想想,初遇时他温文儒雅,坦荡大气,是从这一天开始才总垂着眸子,低着脑袋,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他如云倾所希望的那般“知错”了,他对那天的相遇与误会后悔了,他从赵大人家的公子变成青楼的琴师,像个偷人身份的贼。他从此在云倾面前卑微到了尘埃里,何曾有过什么高傲。
那天的误会并非他一人成就,但当年的云倾心里更多的是恼羞成怒。她觉得自己被欺骗,又或者说她觉得自己认错人而丢脸,闹了笑话,总之她在生自己的气。
越看着裴远慕如此模样,就好像她已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无理取闹的行为似的,更让她心里不舒服到了极点。
她愣愣地望着他手上不停滴落的血,心烦意乱地命令他:“还不快去弄干净,站着做什么,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