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为妃(16)
踌躇片刻,他选择了前者,长痛不如短痛。
手上没有利器,他只好用手一点一点将布料撕下来。从前受伤大多是利刃所伤,创口不论深浅与否至少光洁整齐,处理起来不至于如此麻烦,伤药一涂,纱布一包便完事了,这次却着实棘手。
鲜血顺着腿部的肌肉线条流下,他全然没上在心上,只是想快点处理好伤口结束这场煎熬。
而在他的斜后方,轩辕澈手里的兵书半天未曾翻动。
即便与西黎之间有国仇家恨,可看着手无寸铁的西黎人在自己面前笨拙得处理伤口,为医者,他不忍,为强者,他本能地生出保护欲。
合上兵书,他刚要起身侍女香兰便端着药进来了,这碗药方才煎好,还冒着热气,是内服的。
轩辕澈立时正襟危坐,翻开兵书装模作样看起来,只是目光怎么也落不到书页上去。
千悦见状微怔,余光瞥见轩辕澈的身影,于是放低了声音对香兰问道:“这药……他吩咐的吗?”
第13章 泄愤
千悦用眼神示意这个“他”指的是轩辕澈,香兰悄悄瞟了一眼过去,见轩辕澈正“专心致志”看兵书而没有注意这边这才点点头。
大抵是瞧着千悦面相良善,香兰凑近了些轻声道:“而且啊——还是殿下亲自开的药方。”
这些原本不是她应该多嘴的,但此人竟能得主子亲自问诊开药那想必地位不低,该当讨好才是。
可香兰这个心思单纯的小丫头怎么也不会想到千悦这一身伤正是轩辕澈的手笔。
见千悦迟迟不喝她又微笑着劝慰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公子还是趁热喝了吧,一会儿奴婢再去给您取些蜜饯来。”
“蜜饯是什么呀?”千悦疑惑道。
暗卫营里虽然不愁温饱,但也不过是粗茶淡饭,之前轩辕澈随手给的荷花酥和眼下香兰提到的蜜饯都是他从前不曾品味过的。
啪!
兵书被狠狠拍在桌案上。
“喝碗药都如此啰嗦,你们是要唱双簧吗。”
“殿下恕罪!奴婢知错了!”轩辕澈低沉威严的声音入耳,香兰何曾见过轩辕澈如此震怒,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托盘高高举过头顶向轩辕澈告饶。
千悦亦是心惊肉跳,颤抖着双手慌忙将碗中药液尽数吞服,而后向轩辕澈乞求道:“我都喝完了……你别生气。”
相处的这几天,千悦也算是彻底认清楚了自己的处境。暗卫营里,只要安分守己,执行任务不失手,再加之他武功甚高,平白无故地不会有人故意找茬。但轩辕澈……他憎恶他,但凡轩辕澈有一点不顺心,他都会被鸡蛋里挑骨头,这种时候除了低头服软,他别无他法。
面具下,轩辕澈的眉头压得更低。他缓步行至千悦面前,千悦下意识地要往后退,但跪着的香兰双肩颤抖,正带着哭腔告罪,他连忙伸手拦在了轩辕澈面前,壮着胆子道:“不是她的错,你别怪她……”
千悦的声音越来越弱,原本与他对视的眼眸也垂了下去,但横在他身前的手臂却是纹丝不动。
“滚。”
轩辕澈淡淡吐出一字,香兰如蒙大赦,立时带着托盘碗盏忙不迭地退下。她出了门口,又驻足偷偷看了一眼,那眼神中三分感激七分担忧。
而屋内,千悦见轩辕澈没有怪罪香兰顿时松了一口气,手臂缓缓收到身侧,他故作不经意间挪动着后退往壁上靠。
轩辕澈冷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搞小动作,只觉得他像个跳梁小丑。
他退一寸,他便进一丈。他退无可退,后背贴在了窗棂上,很是不适;而他已近至眼前,虎口轻轻一收便掐住了他的脖颈。
轩辕澈有力的手将他向后抵,后背被窗框硌得生疼,他连口大气也不敢喘,只是惊恐地凝视着轩辕澈的双目。
他能感受到眼前人怒不可遏的火气,却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只是同侍女多说了两句怎么就让轩辕澈如此火大呢?
于轩辕澈而言,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一个下贱的奴隶竟敢与侍女交谈而耽误服药,而且药方还他亲自开的,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是在藐视自己的权威。
但最让他火大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他意识到在看千悦处理伤口时他动了恻隐之心。
幼年时,父亲教导他说不论为君、为王、为帅、为臣、为将都要爱护百姓,他深以为然;少年时,师父说医者仁心,越是乱世越应当悬壶济世,他也谨遵教诲。
可如今,他对一个西黎人动了恻隐之心。他终有一日会成为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帅,如何能对敌国之人生出妇人之仁!他恼恨自己的悲悯多情,郁愤积压在心头而无处可去,现下千悦这个鸡蛋里头被他挑出了骨头,他的恼怒愤恨便全数倾泻到千悦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