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为妃(15)
风畔端着晚膳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如此一幕:凄惨的奴隶侧躺在地上,而自己尊贵的主上正半蹲在他身边给他把脉。
两人皆是垂眸不语,时间仿佛静止于此刻。
把脉时要专注于脉息,这是轩辕澈学医伊始便聆听到的教诲,而后便一丝不苟地遵照着做了许多年。
作为贴身伺候轩辕澈多年的亲卫,风畔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即便眼前所见于理不合他也不该出言制止,故而,他只是放轻脚步,将碗碟置于几案上便退到门边,等待轩辕澈传唤。
半盏茶后,轩辕澈放开了千悦,千悦微微抬眸往上瞥了一眼,轩辕澈似是在思索,专注又平静。
千悦暗暗心慌,他体内有箍心之毒,也不知这阳宁肃王医术几何,能否诊得出来。若是诊不出便罢了,若是诊出来那……不会的,不会的,临行前他服下了首领给的三颗解药,能保他三月性命无虞,此时并无毒发之症,加之他一个阳宁人怎么可能见识过西黎皇室的秘药呢?
如此安慰自己,千悦心绪稍霁。
果然,轩辕澈像是浑然未觉他体内不妥,只是吩咐风畔进来把千悦扶到软榻上去,而后便自顾自便要往里间去,那里头还未被收拾过,笔墨纸砚乱七八糟地散了一地,下脚都难,他愣了一下又对风畔到:“把里面收拾一下。”
风畔立时应下。
待轩辕澈走后便要去扶千悦,但行礼的片刻间千悦竟是已经自己撑着双臂上去了。
他虽然膝盖不方便,但双臂还是有力的,只要是自己能做到的事他都不想假手于人。
风畔见状愣了一下,面露窘态。虽然他没帮上自己,但千悦还是道了声谢,风畔微微颔首便去收拾轩辕澈留下的烂摊子了。
如此,千悦算是看出来了,这主仆二人并非全然憎恶于他,至少风畔对他的态度不那么恶劣。
饭菜的香味幽幽散开,惹得空空如也的肚子愈发难耐。案几就在几步开外,其上有凹槽,碗底刚好嵌入其中,如此,即便有些风浪也不会倾倒翻转洒了膳食。
千悦咽了咽唾液,干脆躺下侧过身子,把脸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仿佛如此便可逃离饥饿纠缠。
除去身体的煎熬,更令他失落的是轩辕澈本人。
从前在西黎王宫,每每因为安玉泉受尽宠爱但自己只能艰难存世而心生艳羡的时候,他至少还能安慰自己一下安玉泉贵为太子却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全靠他们这些暗卫日夜守卫。
可是轩辕澈……原来这世上并非所有生于高爵显贵之家的人都会像安玉泉那般不知进取,原来,还有一类如轩辕澈那样的人,出身高于他,剑术高于他,通医理,识文字,受万人拥趸。
而他,只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抱着受伤的自己,羡慕着,嫉妒着,却又无可奈何。
他暗自神伤时身后脚步声响起,听着不似轩辕澈那般稳健有力,还有点儿脂粉香味随声而来,大概是个侍女。
“公子,王爷吩咐奴婢来送药。”这艘船上的婢女侍从都是不知道他身份的,故而只是不卑不亢的称呼他为公子。
千悦平复心绪起身,侍女便将小瓷瓶双手呈上,跟轩辕澈之前给的那个一模一样。他犹疑着接过,打开塞子凑到鼻下正要细嗅,门口忽现一道颀长身影,对他冷冷威胁道:“再敢吃下去本王就打断你的腿。”
浓浓药香扑鼻而来,闻着与暗卫营中常备的外用伤药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相比之下所用药材的成色似乎更好些,闻着就觉得药性更强,难道被他吃下去的那一瓶也是……怪不得轩辕澈会是那种反应。
认知的转变来得太过突然,以致于一时间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抿抿唇,他低声道:“谢谢你。”
千悦低垂着头,双耳耳廓涨得通红。
“呵,路都不能走的累赘。”轩辕澈一如既往地冷嘲热讽,千悦这些天也习惯了,但再次听到还是觉得难受。
眼眸流转,他对着自己的伤腿暗暗道: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
里间已经收拾干净,轩辕澈嘲讽完就进去了,但门没关上,他在里面若是朝外打量,可以轻松看到千悦在做什么。
药已送到,侍女便退下了。她们做奴婢的,除了要忠心伶俐,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少不了的,原本还想帮着给上个药,见自家主子语气不善是断然不敢多留的。
千悦对着血肉模糊的伤口不知如何下手,伤口已经凝血,有些边边角角甚至结了痂,若是没有下摆的布帛黏连直接将药粉敷上去就是,但糟糕的是伤口处理不及时,眼下正一塌糊涂。取下布帛必定撕裂伤口,但若不这么做,伤好之后若是布帛和皮肉长在一起则更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