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广随手扔了手里血淋淋的肉团,绷直背立在雪地里,他的眼前又开始模糊起来,只不过这次无论他怎么揉眼睛,眼前还是一片白晕,卫广知道他这是彻底看不见了,这时候他却突然想起他那个衣食无忧又天真无比的小皇弟来,同样是人,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现实有多残酷,他方才的幻想就有多可笑。
卫广有些麻木地站着不动,整个人冷成了一汪死水,木木的站着,眼神空洞,像一个奄奄一息的垂暮老人。
狼群猛然扑上来,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就被两只狼扑倒在地了,卫广感觉到了彻底的虚弱和疲倦,似乎这三天三夜未进食的无力和疲软一瞬间全都涌了上来,狼群的撕扯和嚎叫在他耳边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狼牙刺进皮肉的速度又快又狠,毫无意外,他会被吭得皮肉都不剩。
卫广现在连死死咬着唇,如今他连嚎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没闭眼,死死地瞪着空白刺眼的天空,眼里的怨和恨堆叠得越来越浓,如果他能活……如果他能活……
一切没有卫广想象中那么漫长,他被卷出去的时候,一度以为他死了以后产生了幻觉,模模糊糊中那声清泠泠的低喝声又让他恢复了点神智,卫广视线有些模糊,晃动中被挤压着的手臂越来越疼,才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他似乎是得救了……
他被人夹在胳膊底下,有人救了他。
卫广连心跳都快停止了,卫广死死咬着唇,小心伸出手碰了碰抱着他的手臂,摸到了冰凉凉的布料,卫广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热流,由心底冲向眼眶,让他喉咙滚动差点呜咽出声。
在他绝望透顶的时候,这个人救了他,在他被狼群撕碎的时候,在他愤恨无比的时候,这个人救了他。
搂着他的手臂坚实有力,近在耳边的心跳声沉稳得让人安心,卫广鼻尖酸涩,似乎这一天所经历的悲喜恐慌委屈难过和疼都一齐涌上心头来,卫广已经很久没哭过了,这时候却有种想抱着天神嚎啕大哭的冲动,是的,天神,在他心里,抱着他的这个人,就是他的天神。
卫广的母后刚生下他,没两天就撒手走了,不过半月的时间,皇宫又有了新皇后,卫广从小受的待遇不算好,磕磕盼盼长到现在,被人这般夹在腋下半拖半胁不在少数,但唯独这一次,他心里没有怨恨,也没有故作乖巧,甚至还暗暗祈祷上苍,让时间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天神把他放了下来,卫广乖乖站在雪地里,他的鞋子早不知什么时候掉了,赤、裸的脚上血肉模糊,疼得厉害,但卫广不敢乱动,眼睛也没乱动,只凭着眼前模糊移动的阴影睁大眼睛看着天神的方向,生怕天神发现他成了一个瞎子。
无论如何,没有人喜欢一个又瞎又哑的拖累。
卫广听见脚步离开的声音,心里一凉,一直含在眼眶里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他喉咙间呜呜咽咽想叫唤一声,但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宫里负责办事的那阉人没把他勒死,倒是伤了他的嗓子,他早就开不了口了。
卫广心里又恨又疼,当真是难过得快死了一样。
他心里却又清楚,这样很没道理。
他又哑又瞎,谁想搭理他。
察觉到那人越走越远,卫广飞快地伸出手背抹干了眼泪,吸吸快要流出来的鼻涕,红肿着眼睛迈开步子,小跑着跟在那人的脚步后面,好在他有了气感之后,听力也比常人好了不止一倍,他又一心想追上前面的人,便是摔了几次,也能很快爬起来,只是摔得越狠,他眼泪就流得越凶了。
跟得久了,卫广心里就生出了那么一点窃喜来。
天神没有呵斥他,也没有突然消失,速度不紧不慢,他虽然很吃力,但好歹跟上了。
天神没有抛弃他。
卫广心里的热流越来越浓,强烈得他完全忽略了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眼神锃亮锃亮的,甚至很快就追上了天神,小心翼翼地跟在了那个模糊的身影后面,不远不近,五步开外。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么么哒,欢迎跳坑,求撒花!!么么哒!!
☆、第二章
这其实是个天大的误会,不过元守真并不打算说明。
邙山虽是灵山,但这山上并无修道门派,此前也从未出现过得道成仙的名士,因此在凡尘间并不出名,这里原先住着的道友乃是元守真的同门师兄,历劫身死之后,便把这处灵气旺盛的洞府赠与了元守真。
元守真体质至阳,这等常年积雪冰封的地方最适合他修炼不过,不过元守真三年前便已过了辟谷期,不事外务,这洞府便只成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