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纨绔与高岭花+番外(163)
苏戚从王成羽嘴里撬出来的,只有这些。她总觉着遗漏了什么,也不信王成羽已经说尽实话。
无论如何,应该去趟堤坝。
乌云遮蔽天空,夜色中一切景象都朦胧难辨。苏戚望向远方,天水交际处盘踞着黢黑而庞大的影子,宛如某种野兽的背脊。
第93章 出事了
柳林县旁边这条江,名为桐江。
千百年间,桐江水势平稳,少有暴涨情况。建宁一八年那场水患,仿如一场天灾,打得众人措手不及。江泰郡许多乡县受损严重,元气大伤,至今尚未恢复。
而当时修筑好的堤坝,依旧横于江面,多年风吹雨淋,沉寂不言。
苏戚下了马,摸黑爬上堤坝,来回走了一趟。石头和泥砂混合搭建的堤坝,算得上坚实,如果没有严重的洪水冲击,倒也能抵挡得住。
她看了看水里的木桩,弯腰把裤腿卷起来,直接跳进水中。苏九等人跟在后面,见状忍不住惊呼道:“公子!”
“没事。”苏戚在水里站稳,示意他们压低声音,“别吵,我就摸下情况。”
江水刚到大腿位置。如今正是夏天,夜里还闷热得很,苏戚站在水里也不觉着冷。她俯下身子,在堤坝底部仔细摸索许久,才拖着湿淋淋的身体爬上来。
迎水面堆积着大量鹅卵石,简易水坝的修筑方式,很正常。
看来问题不在堤坝,或者说,现在这里的堤坝,没有问题。
苏戚走到王成羽面前,抬脚就踩在他肩膀上,低喝道:“你还藏着什么没说,现在吐出来!”
王成羽躺倒在堤坝上,后脑勺撞得生疼。他咬牙回答:“我没有藏话!”
“撒谎!”苏戚身上湿了大半,被凉风一吹,清醒了许多,“你说事发当天,你在治所附近,因为身量小所以没人注意。当时就你一个,没有大人?”
王成羽秒答:“只有我!”
苏戚加重脚上力气:“你当年几岁?”
“六岁!”
“那天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六岁的孩子,独自去治所附近干什么?”苏戚质问道,“传信兵足足被阻拦了半个时辰,照你说的,你也看了很久!好奇?不可能!”
年幼的孩童,孤身一人,当天竟然不感到害怕,还能一直盯着传信兵看,这不符合常理。
“你在扯谎,要么,就是隐瞒了别的。”她说,“否则有什么理由,能让你呆在治所外面看热闹?”
“我没有看热闹!”王成羽抓住苏戚的脚,嘶声喊道,“王念在治所里,我娘听说他来治理水患,担心得要命,所以一路追过来!她累得走不动道,我才赶过去找王念!”
“那你为何只在外面等着,看着?”
“因为我不想见他!一个从来不管外室妻儿的男人,我不想见!”王成羽脖颈青筋条条绽开,“我到治所外,犹豫着不想进,结果传信兵来了……”
再后来,他就目睹了传信兵入门不得的景象。
“因为犹豫,我撞见了不该看见的。也因为犹豫,折返时,我娘已经被水冲走了……”王成羽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喉头哽咽着,再说话时声音已经沙哑,“她没死,被这儿的人救起来,得了肺病。我们也没有盘缠,只能就此住下。真他娘可笑啊,王念的夫人不久后也得了病。”
江水哗啦啦流淌着,掩盖不住他颤抖的尾音。
“我娘缠绵病榻,几次写信向王念求助,都杳无回音。我当着乞丐,窃贼,胡乱讨生活。后来偷偷藏进运草车,去几百里外的王家找他。人没见着,却遇上了王清鹊。”
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穿着漂亮干净的纱裙,在院墙外捡花瓣玩。看见他走来,便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问道,你是谁呀?
彼时的王成羽,头上身上都沾着草屑,粗布衣裳敞着口子,脚踩破洞草鞋。在干净耀眼的她面前,他就像臭水沟里爬出来的老鼠,肮脏而卑微。
他最终没能说出自己的身份。
用临时编造的谎言,他扮作迷路的孩童,和王清鹊聊天。小心翼翼了解着这个异母姐姐的一切,想象在高墙内,另一个家的生活是何等模样。
和她相处,他的心里难受又喜欢。就像舔了发苦的糖,五脏六腑都苦得缩了起来,又舍不得将其丢掉。
再后来,他又找过王清鹊几次。一年年过去,两人成了私底下的玩伴。王清鹊过九岁生辰时,他从娘亲的妆奁里,偷了个不值钱的青铜镯子,亲自雕刻平安祥云纹,还在镯子里面刻了个“羽”字。
这样的关系,大概维持了四年。第四年快到头时,王成羽实在无法忍耐,亲自写了一封字迹歪歪扭扭的信,包着石头扔进王念的卧房。几声女人的惊叫,让他羞愤慌张,一路逃回柳林县,再也没去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