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像是在朝堂这个大染缸一般,哪怕陆詷做足了思想准备,哪怕他在内心发誓要让吴珣避开这些纷纷扰扰,但似乎注定是不可能的。陆詷清楚地知道,就连他母后的手中也是沾染过鲜血的,朱墙之中没有任何人能够幸免。
陆詷也不知道是哪根弦拧巴上了,抬起手一遍一遍去掸走那些灰尘,只可惜今日的小方盘城中起的是西北风,风中裹狭着沙尘,仿佛也较着劲要跟这位储君做对到底。这个时候,陆詷是手背之上出现了一个肤色偏深的手,是吴珣的手。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吴珣的手按住了陆詷拂尘的动作,将自己的手指挤入了陆詷的指缝之间,“小詷,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说过,我愿意与你一起。无论是太平盛世还是战火连天,我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但我既然已经一脚踏了进来你便休想自己一个人担。”
“佛家讲究修来世,若佛祖认为我今世有罪,那我便来世再还。今世,此情不移此心不改,刀山火海愿与君同。”
吴珣轻轻地说完这句话,歪着头笑了笑:“后天日出之前,我必定会带证据回来。”
随后陆詷眼前一晃,吴珣便如同那燕子一般,轻巧的翻身上了路边的屋檐,冲自己摆了摆手后便消失在了房宇之间。
陆詷掌心下和手背上的余温尚存,但人已经不见了,陆詷的心此刻又酸又软。得一心人,夫复何求。
正在陆詷愣神的时候,有人喊了他的名字:“陆都监。”
陆詷看了过去,发现不远处的将军府门口立着一高头大马,马上的人正是荣陵。陆詷收敛起眸色中的所有温柔,换上了一副三分骄矜七分清贵的模样,既然荣陵觉得自己是哪家的小王爷,自然就要让他觉得他自己的怀疑是对的。
陆詷缓缓走了过去,颔首道:“荣将军。”
荣陵哈哈大笑,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嫌隙:“我正要带着属下出城打猎,陆都监不如同去?”
陆詷扫了一眼荣陵身后的人,心中默默地将他们与吴珣说议事厅的那些亲信对了对,看来荣陵这次带的都是他的自己人。
陆詷想了想:“将军盛情,云泽却之不恭。不过既
然要出城,不如带几股精锐部队同去,也便于侦查突厥人的现状。”
马浮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但他最后什么也没说。陆詷却注意到了荣陵冲着马浮悄悄做了个下压的手势,随后荣陵大笑了起来:“还是监军想得周全,那便如此,不如精锐也由监军挑选。”荣陵一拍大腿,“是我思虑不周,与监军同来的黑甲卫对玉门关尚不熟悉,理应同去。”
要说荣陵这般做派,莫说陆詷有些意外,就连荣陵身后的人也都面面相觑,这分明就是在跟陆詷说,你放心,带着你的人,我定不会害你。但陆詷带上黑甲卫,某种程度上对他们就产生了威胁。
但更让他们诧异的事情发生了,陆詷开口拒绝了荣陵的好意:““黑甲卫之职不过是护送我至玉门关内,这一路上多有劳累,我不愿再麻烦他们。既然是出城勘察突厥动向的,自然得叫上精锐,我久闻荣将军麾下的荣家军素来有精兵强将之称,战功累累,不如荣将军便从荣家军中挑出一只精锐随我们同去。”
这简直就是想瞌睡便送来枕头,荣陵他们本来确实是想带一队人马的,但荣陵担心陆詷不肯前往便打消了这一念头。没想到陆詷不仅拒绝了黑甲卫跟随竟然还主动提出了让荣家军的人跟着。
荣陵差点就要仰天大笑了,倒不是说他此行要对陆詷不利,只不过若陆詷抱有这样天真的想法,荣陵自觉不需要吹灰之力便可对付。监军算什么?尚方宝剑又算什么?荣陵略显得意地挑起了眉梢,他现在觉得他们之前的想法都太过杞人忧天了。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乳臭未干缺点心计。
“去给都监挑一匹好马。”荣陵冲着马浮使了个眼色。
马浮刚想应是,便听陆詷轻笑道:“不用了,我这马呀不许我骑别人,不然是要闹脾气的。”说完便轻轻吹了声口哨,哨音不响但后院的马厩之中随即闹腾了起来。不多时,一匹白马便奔腾而来,它跑起来的时候身上仿若镀了一层金光,但等它站定那层光便不见了,众人揉揉眼睛只当自己看错了。
陆詷困惑地看着直往自己身上蹭的白娇娇,想问一句怎么是你,奈何方才刚说完自家马不肯自己骑别的马,现在发问岂不就露馅了?
“陆都监这马好是好,就是太白了,在这西北恐怕没多久便成了黄马。”荣陵若有所指的说了一句话。
还没等陆詷回应,白娇娇自己就回应了,它翻了个漂亮的白眼,随后用后蹄往荣陵那边刨了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