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吴珣顿时吃了一惊。
“这就是突厥人的高明之处……”老郎中坐了下来,拉开了一个带锁的抽屉,?取出了一个匣子,?匣子中有一沓厚厚的方子,?“这些是这两年我给突厥人开的方子。”
陆詷接了过来,看了几张:“这些都是治疗外伤的方子。”
老郎中笑了:“公子果真是懂医术的。确实如此,?这些突厥人要的方子不管是内服还是外用的都是用于治疗外伤的。”
老郎中没有把话说透,但陆詷和吴珣都已经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寻常百姓怎么会受如此之重的伤,?又怎么会每次都是外伤?这些突厥人很显然不是普通的商人,?更可能的是突厥的士兵。
而突厥士兵能在边防重镇能出入自由,?堪称在敌人的塌前酣睡,?那个纵容他们在此酣睡的人是谁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些方子老夫全部都曾经誊抄过一份送入将军府。”老郎中笑了笑,?“也许荣将军大人有大量,?不与这些小虾米儿计较吧。”
老郎中想要将陆詷手中的方子拿回去,?边拿边说道:“你们想听故事呢,?我也说了,?这位公子本就没有什么大碍,?两位还是抓了药就走吧。”
陆詷笑了笑:“大夫可否方便再誊写一份?”顿了顿陆詷又道,“我想这一次应当不会再度石沉大海。”
老郎中愣了,他盯着陆詷看了许久,又看了看吴珣,?随后将那些方子收回了木匣之中,“咔哒”一声将匣子合拢了,他将木匣推了出去。
陆詷微讶,这些方子看得出有些日子了,最早的那一份的纸张已经泛黄变脆,很显然不是新誊抄的,但老郎中竟然就这么将原件给了他们?
“您这么放心?”
老郎中哈哈大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别看老夫年纪大,但最好的便是眼睛了,更何况……”老郎中的笑容中不免有几分讥讽之意,“两年里这个故事我对不少人说过,但你们是第一个对方子感兴趣的,也是第一个看出问题所在的。我想以我的年岁,未必能再等到第三个这样的人了。”
随后老郎中将抓好的药和木匣摞在一起递给了陆詷和吴珣。
吴珣接过了东西:“多谢,您放心,我们定会还小方盘城安宁的。”
老郎中看着吴珣的坚定神色很惊讶,惊讶于他竟然有这样的决心。看着他们离开医馆的背影,老郎中莫名地觉得或许他们真的可以,虽然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叫什么,从哪里来,又是什么身份……
但或许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的目光,澄澈坚定,没有胆怯没有算计更没有贪婪。
“或许真的能成呢。”老郎中嘟囔了一声,拿起那本未看完的书继续翻了起来。
出了医馆的吴珣心中有些沉,他的心口就像是有块大石头一样,忍不住上前几步握住了陆詷的手。他已经这样难受了,小詷恐怕只会更难受,甚至是更自责。
纵容邱晁一党在朝中揽政是因为邱晁有一定才干,只是近几年邱晁太过贪婪想要的太多,手伸得太长企图染指后宫和储位,陆兼陆詷父子才容不下他的。但如今看来,邱晁的手可不仅仅伸向了后宫和东宫,还伸向了军权。
和东宫后宫不同,如今西北已经殃及了无辜百姓,若是寻常败仗也便罢了,
但若是私通敌国里应外合……
吴珣攥紧了手,他觉得揣在胸口的那个木匣子又沉了几分。
两人一路无言走了许久,眼看着就快要走回将军府了,陆詷突然道:“再等一日,我便会向父皇请旨。若突厥人真是野心勃勃,那势必会乘胜追击,我不敢再赌一战了。”若是玉门关失守,那突厥便能长驱直下如入无人之境,这个赌太大,陆詷不敢赌因为他输不起。
吴珣点头:“那明日我们兵分两路,我去找证据,你留在将军府麻痹荣陵他们。”
陆詷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吴珣,抬手将他的斗篷整了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吴珣说的其实便是他心中所想,但他很清楚吴珣揽下的活儿担子有多重。若没有找到证据,荣陵还是不能留,但若是以莫须有的理由将其废黜甚至是处死,先不说百年后史家笔下的那些严厉措辞。便说眼前最严重的问题——军心。
荣陵是西北军统帅,若随随便便废黜,哪怕明面上不处罚他将其调离西北军,也还是会出现军心不稳的问题。更不用说西北最强劲的一个主力部队便是荣陵的荣家军,虽然和荣陵同流合污的人知道内情的人恐怕只有那么零星几人,但没有证据没有理由将荣陵调离极容易引发兵变。
陆詷的手从吴珣的斗篷抚过随后落在肩膀上,不知道为什么陆詷觉得掌心下的肩膀比如刚入京时候宽厚结实了不少,掌心轻抚肩膀上的沙尘,但还没等他将尘土拂干净,一阵风吹过又落上了不少尘土。看着那执着的尘土,陆詷的眼神中流露了无奈与内疚。